桌案上堆著山高的奏章,如山一般的奏章後頭祁承乾並不如以前那樣伏案批閱,而是撐著下巴看著窗外的天空,已過不惑之年的祁承乾隻是眼角多了一些細小的皺紋、鬢角多了一些白發,麵貌一如二十多年前與樓沂南在京城初見時那樣。
歲月給祁承乾帶來的不是麵貌上的變化,而是氣質上沉澱,威儀天成,凜然不可侵犯,那雙眼睛黑亮而幽深,沉靜中就像是亙古不變的黑色天幕,能夠容納宇宙星辰。
此刻,幽靜的眼眸中帶著幾許迷茫,堆積如山的公文是一點兒都不想去碰觸,日複一日的批閱奏章、處理政事,好像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門上傳來了“啪啪”細小的拍打聲,發出響聲的地方偏下,響了兩聲之後,門就被打開了,一個粉嘟嘟的小娃娃艱難的把自己放上了門檻,然後挪動著屁股把自己小心翼翼的放下來,腦袋上柔軟的頭發被紮成了一個衝天的小揪揪,從門檻上下來的時候小揪揪狠狠的晃悠了兩下,紮著小揪揪的小細紅繩子也不安分的動來動去,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站定之後,小娃娃用小手淡定的拍了幾下屁股,還順帶撫平了身上皺巴了的衣服。
“父皇,我送亦兒來了。”外麵一個粗嘎的聲音響起,是個處於發育期的少年,少年送了弟弟過來,腳都在地上站定過,“父皇,我先去校場了,快要來不急了,兒子就在外麵給您請安了……”
最後幾個字聲音明顯遠了,可見說話的少年真是很急,恨不得給自己插上翅膀,放下弟弟就哧溜的飛走。
小娃娃大人似的皺著小眉頭朝著門外看了看,看送自己來的人一溜煙的跑遠了,粉嫩的嘴巴撅了起來,“快快走,會摔跤的。”
小孩兒也就是兩歲多近三歲的模樣,長得粉雕玉琢、玉雪可愛,結合了雙親的優點,長得那是相當的精致,是四子中最漂亮的一個,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姑娘呢,因為年齡小又長得漂亮,還真是看不出是個男娃娃還是個女娃娃。
“啪嗒啪嗒”小孩兒的腳步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別看年紀小,但是走跑跳已經很靈活了,一溜煙的就走到了祁承乾的身邊,扒著祁承乾的大腿、仰頭眨著眼睛,“爹爹。”聲音軟軟糯糯、奶聲奶氣的,就像是白糖糕,聽得人心都要酥了。
祁承乾笑著摸了摸小兒子腦袋上衝天的小揪揪,“睡醒了,吃飯了嗎?”
小孩兒用力的點頭,“嗯哪,吃了小米糕糕,還喝了奶奶,香香噠。”小手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吃得飽飽噠。”
小孩子覺多,祁承乾起身時他還睡著,祁承乾練完武回來,他還把自己埋在被窩裏頭,等祁承乾在禦書房坐了一個時辰了,他才慢悠悠的起床、吃早膳,然後纏著還沒有來得及走掉的三哥帶他到禦書房來找爹爹。
祁承乾伸出手指刮了刮兒子的小臉蛋,“小懶鬼,太陽都曬屁股了才起床。”
小孩兒捂著臉害羞,“人家還是個小孩子嘛!”
“哈哈。”祁承乾笑著把兒子抱了起來放在腿上,“怎麼把你三哥叫著來了,看他急得,肯定是又睡懶覺了。”
今日久未親自練兵的樓沂南在校場練兵,被操練得死去活來的鬆兒聽到這個消息眼睛都亮了,早早的就為此做準備,連著念叨了好幾天,怎料今日早晨還是睡過頭了,急忙忙的準備出門的時候還被小弟弟給纏住了,一路上小跑著扛著弟弟到了禦書房,將小孩兒往遞上一方,推了門就跑了,跟火燒屁股似的。
說到被鬆兒扛著過來的小孩兒,他是樓沂南和祁承乾的幼子,今年快要三歲了,名字叫做樓驍亦,因為生的他時候祁承乾已經四十二歲,很是受了一番苦楚,大概也是如此,樓驍亦的身子也不如前幾個孩子那麼好,不是很壯實,小身板摸著感覺還挺瘦弱,但小家夥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聰明可愛,出生到現在也就得過一次風寒、發了一回熱。當然,這也要得益於榮意給樓驍亦泡過的藥浴,那具有強身健體的效果,就是到了現在,樓驍亦每個一個月還要泡上一次。
以樓沂南對祁承乾的寶貝,是絕對不會讓祁承乾過了不惑之年還受孕育之苦的,但是情難自控之時難免有疏漏的地方,而且子嗣緣來了擋都擋不住,等二人發現小兒子存在的時候,他已經有四個月了,是個很安靜的小家夥。
就算是懷樓驍亦的時候妊娠反應並不大、胎兒個頭也不大,但畢竟是年過四十的人了,祁承乾還是狠吃了一番的苦頭。
小兒子生下來之後,樓沂南想著還是讓孩子姓祁,但是祁承乾並不同意,他想要讓孩子姓樓。
樓振山與榮氏口中並不說,對幾個孫子都很好,但是老人心中難免有著缺憾,就連九十多歲高齡的老祖母也很惋惜,但木已成舟,幾個孫子都是姓祁的,作為長輩他們並沒有給樓沂南和祁承乾任何壓力,卻並不代表他們心中沒有遺憾。
樓沂南本來堅持,卻因為祁承乾的一句話太多軟和了下來——難道要讓長輩帶著遺憾終老嗎——就是因為這句話,樓沂南不再堅持,小兒子也姓了樓。當老祖母含笑壽終正寢時,樓沂南才明悟,自己的想法是不能夠強加在家人身上的,還是祁承乾想得周到,避免他心存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