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幾樓?”
“不清楚。剛才隻顧跑了,究竟上了幾層樓梯也沒留意。”
如果能找個窗子向外望一望,不就能知道我們身處幾樓了嗎?但是,這個樓道裏根本沒有窗戶。不過,樓道裏也並不是漆黑一片,我們不知道光源在哪裏,但樓道裏有微弱的光線,足夠我們看清周圍的事物。
“以前我們來探險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樓道嗎?”
弟弟這樣說著,走進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房間想看個究竟。這個房間裏裝飾著一些雕刻品和繪畫作品。那些繪畫作品有畫猴子的,有畫蛇的,還有畫蘋果的。
“上次來的時候,沒見過這些裝飾品喲。”
“上次肯定是我們看漏了。當時以為會有幽靈出現,所以心裏也是戰戰兢兢的,看漏什麼東西也很正常,不是嗎?”
“戰戰兢兢的是你,當時我可沒害怕。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也記得一清二楚。那時絕對沒有這樣的房間,也沒有這樣的樓道。”
“喂,我說格雷,大哥說什麼,你乖乖記下來就行了,最好不要頂嘴。好啦,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回家見媽媽吧。”
於是,我們開始在這座房子裏尋找出口。可是轉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通向外界的路。
而且,在房子裏轉來轉去的過程中,我們還看到了很多奇妙的光景。比如,我們在一條走廊裏,發現地板和天花板上分別有一扇門。還有的房間裏的地毯上有一個明顯的凸起,我們把地毯掀開,才發現下麵原來是一扇門,而那個凸起,則是門把手。也有走到中途就突然中斷的樓梯,還有上去之後又從另一個方向繞下來的首尾相連、毫無實際作用的樓梯。
不管怎樣,我們遇到一扇門就打開看看裏麵的樣子,希望能找到一條通往外界的路。哪怕房間裏有一扇可以看到室外的窗戶也好啊,可是我們所到之處一扇也沒有。房間裏還有更加令我們驚奇的場麵,很多房間中都擺放著奇怪的家具。比如足可以容納大象睡覺的大床,小手指大小的小床。還有布滿了尖刺、根本不能坐人的椅子,以及表麵呈波浪狀、放上杯子絕對會倒的桌子……
“真是奇怪了!這座房子不應該有這麼大的。上次我們來探險的時候,把所有房間都走了一遍,也沒用到十五分鍾呀。”
突然,一隻藍色的蝴蝶飛過我們眼前,飄飄搖搖地朝樓道深處飛去。我們趕快追著蝴蝶跑,心想,說不定這蝴蝶是從哪裏飛進來的,這樣說來,肯定有與外界連通的出口,跟著蝴蝶跑說不定就能找到那個出口呢。跑著跑著,一股溫暖的風從樓道深處迎麵吹來,其中還夾雜著潮濕的氣息以及植物的芳香。
前方出現一扇開著的門,蝴蝶忽地一下就飛了進去。
“快跟上!那個房間一定有窗戶!”
我們滿懷希望衝進了那個房間,可是,依然沒有找到窗戶。那個房間很是寬敞,還有很多電燈為其提供照明。房間中生長著茂密的植物,大樹的枝葉都長到天花板附近了。在樹根的間隙,還有小的積水潭。除了植物之外,房間裏還有桌子、餐具櫃和沙發,不過這些家具上都長滿了青苔。
“該死!”
“等等,有風從對麵吹過來。”
我們穿過整個房間,發現房間的另一邊還有一扇門,於是毫不猶豫地走入了那扇門。穿過門,一片沙漠出現在我倆麵前。其實這是一個地板上鋪滿了沙子的房間,天花板上有亮度很強的電燈,還設置有加熱用的電阻絲,所以這個房間火辣辣地熱。這裏就像是為了拍電影而專門布置的場景,非常逼真,而我們就迷失在其中。我在一棵仙人掌旁停了下來,脫下鞋,抖掉裏麵的沙子,然後繼續向前探索。
在隔壁的房間裏,有一條河。河裏的水草順著水流輕柔地搖擺,成群的魚兒自由嬉戲。河邊就擺著一張沙發,於是我和弟弟決定坐下來休息一下。我們能感覺到風是從這個房間深處的某個地方吹過來的,但因為實在太累了,此時我們一步也不想再走了。
“這裏的電費,誰來交呢?”室內有電燈照明,這說明這座建築有供電。
這個房間的地麵上長有雜草,我仔細一看,草地上還有螞蟻和蚱蜢等小蟲子的身影。對麵的牆壁上有一個壁爐,河水就是從那裏流出來的。
“這是一幢非法建築物!世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建築物?咱們還是快點回家吧,說不定媽媽正擔心我們呢。而且午飯也快要涼了。”
我和弟弟的肚子,同時發出了咕咕的抗議聲,看來它們早就空蕩蕩了。
為了尋找出口,我和格雷隻好又上路了。我們打開地板上的門鑽了進去,在滿是薔薇花的房間中穿行,被劃得渾身都是小口子。還有,為了躲避廚房中掛著的無數把菜刀,我的頭不小心撞在了鐵鍋上,非常痛,但我也隻能忍痛繼續前進。終於,我們發現了一個類似於玄關的地方。根據這個大廳的構造,門的大小、厚度,我們可以判斷出,這絕對是老宅的大門。可是,就在我們忐忑不安地推開這扇大門之後,發現門外並不是我們期待的室外,而是另一個玄關大廳。
“之前買的糖果和巧克力都吃光了嗎?艾爾,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都會餓死的!”
“是啊。看來,和爸爸見麵的日子不遠了,這可比我預計的時間提前了很多呀。”
這個大廳相當寬敞,能讓人聯想到高大的俄羅斯宮殿。我們沒有心情欣賞這些,繼續尋找出路。我們穿過了一個令人相當不舒服的房間,天花板上不時會有毛毛蟲掉下來。後來我們又發現了一間全是混凝土製成的書房,除了地板、牆壁、天花板之外,就連書桌、椅子、鋼筆、筆記本等,全是由混凝土製成的。當我還在這個奇怪的書房中流連時,弟弟突然在樓道裏大喊:“艾爾!快來這裏!”
我趕過去一看,弟弟麵前有一扇木門,門上有個牌子寫著“食品倉庫”。
“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在猶豫到底該不該打開這扇門。為什麼呢?因為門上還用大頭針釘著一張紙,那是一張警告字條。上麵寫著:
注意!
絕對不要打開此門!
有漏水的危險!
把紙條上的字反複讀了幾遍後,我和弟弟交換了一下眼神。
“漏水有什麼大不了,總比在這裏餓死強!”格雷說道。
我點頭表示同意,說:“那我們就打開門看看吧。”
我抓住門把手用力一擰,哢嚓,門鎖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就在這一瞬間,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裏向外把門猛然推開。我被快速打開的門推倒,撞在了站在我後麵的格雷身上。我們雙雙摔倒,還來不及起身,大量的水就從門裏劈頭蓋臉地衝了出來。看來,警告字條上所寫的“漏水”,並不是指像自來水管的漏水那麼簡單。水從門裏衝出來的氣勢是如此恢宏,讓我懷疑這個“食品倉庫”是和海底相連的。轉眼之間,樓道已經被水淹沒,水為了尋找泄流的出口,四處奔流,我和格雷也被卷入其中。
我們在水中時沉時浮、上下翻滾,以很快的速度隨波逐流著,每當遇到樓道拐彎的地方,我們都會被水流狠狠地衝到牆上。樓道中奔流的水,壓力很大,把路過的房間門一扇一扇地衝開,然後注入其中。我的手腳在水中拚命劃動,以便把頭露出水麵喘一口氣。窗簾、牆上掛的畫等各種物品都被水衝下來,漂浮在水麵上以同樣的速度前進。
格雷不會遊泳,所以他隻能緊緊地抓住我的身體,我們倆在水流中共同沉浮。我們的運氣還真不錯,一張沙發漂到了我們旁邊。我趕緊拉著弟弟爬上了沙發。
“你沒事吧?”我關心地詢問格雷。
“唉,終於能夠理解馬桶中的大便被衝走時的心情了。”格雷氣還沒喘勻,就又開始毒舌了。
水流逐漸弱了下來,變成了緩慢前進。我們以漂浮的沙發為小舟,在被水淹沒的樓道和房間中四處漂流。水中還有桌子、椅子等家具陪我們一起漂。我把腿伸出沙發外,遇到牆壁或大的漂浮物就蹬一腳,這樣就可以讓沙發改變方向,漂向我們想要去的地方。這時,沙發輕微晃動了一下,原來是弟弟向外探出了頭,他興奮地喊道:“蘋果!”
水麵上漂浮著一個紅色的蘋果。我用腳蹬了牆壁一下,讓沙發向那個蘋果靠近。我伸手抓起了那個蘋果。這是一個真正的蘋果!顏色鮮豔,沒有一點腐壞的痕跡。我狠狠地咬了一口,香甜的果汁在口腔裏擴散開來。
“艾爾,我也要吃!”格雷著急地說。
我把蘋果交到弟弟手裏,他那架勢像是要吞掉整個蘋果一樣,在上麵大大地咬了一口。我朝水麵望去,檢查著是否還有其他蘋果,結果驚喜地發現,就在不遠的地方,漂著一隻裝滿蘋果的圓木桶。
我操控著沙發小舟朝木桶漂去,抓住那隻桶,我們獲得了大量的蘋果。我和弟弟開心得不得了,我們一手抓一個蘋果輪流往嘴裏送,想用蘋果暫時填飽饑渴難耐的肚子。吃剩的蘋果核被我們隨意丟棄在水麵上。因為吃得太過入神,我們甚至沒有注意到周圍景色的變化。水流的速度在變快,載著我們和蘋果桶的沙發小舟在各種各樣的房間中穿行而過。我們就像在水上樂園玩“激流勇進”一樣。沙發小舟沿水流進入一段向下的樓梯,那段樓梯很長。從上麵向下滑,我們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很多。為了不被甩出沙發小舟,我和弟弟緊緊抓住沙發不放。可是沒有辦法固定的蘋果桶就隻有被甩出去的命運了,我們眼看著蘋果桶狠狠地撞在牆壁上,碎裂開來,蘋果散落得到處都是。這段下坡水道還有很多轉彎的地方,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每當沙發小舟隨著急流轉彎的時候,我和弟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自覺地大聲尖叫起來。最後我們終於被衝到了水平的樓道裏,可奇怪的是,在這裏,水流的速度並沒有減緩,反而更快了。而且,我們可以聽到從前方傳來的低沉的“怒吼聲”。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也一樣!”
我們的沙發小舟在洶湧的洪流中顯得那麼渺小和脆弱。因為速度實在太快,用腳蹬牆來改變漂流方向的做法根本不奏效。所以,我們兄弟二人當前能做的隻有緊緊抓住沙發,任由水流將我們衝向樓道的盡頭。
終於,我們可以看清前方的情況了!樓道突然中斷了,所有的水都被拋到了空中。轟轟轟——那是瀑布特有的低沉水聲。
我們的沙發小舟和大量的水一起被拋到了空中,在下落的過程中,我們和沙發一起翻了好幾個跟頭,這使我有機會看到整個瀑布的全景。這絕對是地球上獨一無二的瀑布。因為它是一種具有古典木家具風格的木製瀑布。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來,我竟然忘記了喊叫,因為我完全被那木製瀑布的優美曲線吸引了。
轟轟轟——
我和格雷從沙發中被拋了出來,和大量的水一起落入了瀑布下麵的深潭。
媽媽在悲傷地哭泣。
我和弟弟的床都是空的。
爸爸早已離開人世,所以,偌大個家裏隻剩媽媽一個人了。
教室裏,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說著他們彼此感興趣的話題,笑著聊著。但是,在我踏進教室的那一瞬間,教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同學們都無言地把視線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而同學們的目光也跟隨我的身體移動。漸漸地,我聽見有人開始小聲地談論起關於我的話題,甚至還傳來哧哧的竊笑聲。我覺得所有的同學都在排斥我,不願接近我。我內心生出一種無處容身的孤寂感,還有切齒的憎恨感。
可就在這時,那些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突然開始相互掐對方的脖子;談情說愛的情侶突然拿起鉛筆相互猛戳對方的頸部;就連珍妮佛,也被她那高年級的男朋友一口咬掉了鼻子……珍妮佛捂著鼻子痛得尖叫,出於擔心,我想走過去安慰她。我剛一接近,她就把臉扭過來對著我大吼道:“看到你我就惡心!我半徑十米的範圍之內,不許你靠近!”因為鼻子被咬掉了,所以她臉部中央就是一個大窟窿,鮮血不斷從中冒出,簡直和女鬼一樣,我當場就吐了。
“如果爸爸希望這樣的話……”就在我掩麵哭泣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誰?正當我要回頭看的時候,夢醒了。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天花板和牆紙都是陌生的模樣。這究竟是哪裏?我發現自己的臉頰是濕的,好像睡著的時候流過眼淚。床邊還站著一個男人,看著我的臉,一副很擔心的樣子。這個男人肚子挺大,體形就像一頭熊。他穿得好像童話裏的樵夫。
“你感覺怎麼樣?好像做噩夢了吧。”
也許是因為剛才那個噩夢,我的手指和嘴唇還在不停地顫抖。
“嗯……你再休息一會兒吧,什麼也不用擔心。”
“格雷呢?我是和弟弟格雷在一起的,他是一個眼神陰鬱的孩子。”
“啊,你弟弟呀,他在外麵散步呢。”
“外麵?啊!太好啦!”
看來,我們終於擺脫了那座老宅,來到了外麵的世界。也許在那座老宅中發生的一切,也是我剛才所做噩夢的一部分。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迷失於夢中的呢?
“大叔,您是……”
“我的名字叫基曼。你等等,我去把你弟弟叫來。”
那位大叔出去叫我弟弟,現在房間裏隻剩我一個人了。房間的牆壁上有一扇長方形的大窗戶,窗簾被輕柔的風撫弄著,顯出曼妙的身姿。光線透過窗戶射進屋裏,可以看見飄浮在空氣中的小塵埃顆粒被照射得一閃一閃的。我想去看看窗外的風景,於是便從床上起身。當我站在床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沒穿衣服。之前在水中漂流,衣服都被打濕了,所以可能趁我睡著的時候有人幫我把衣服脫了吧。這麼說來,在水中漂流的事情就不是一場夢咯,它確實發生在現實中,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隻好用床單包裹住身體,赤足踩在地板上。地板很幹燥,而且浮現出原木花紋,踩上去感覺很舒服。當我靠近窗戶的時候,外麵的光線將我的身影投射到了地板上。
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感覺這影子和平時不太一樣,到底是哪裏不同呢?我一時也說不上來。
來到窗邊,我再次看到了久違的外麵世界。從高度判斷,我所在的房間處於二樓。窗子下麵有一個大庭院延伸開去,陽光肆意地傾灑在院子裏。庭院很整潔,有修整有型的樹木、石子鋪的小路和台階,花壇裏各種各樣的花朵競相開放。曬衣繩上晾曬的衣服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衣服,有我和格雷的上衣、褲子。這座大宅似乎置身於森林之中,周圍全是茂密的大樹。停在樹上的鳥兒時不時發出幾聲鳴叫,然後向天空飛去。我的視線追隨著鳥兒一起騰空而起。不知不覺我緊抓床單的手也鬆了勁,床單倏地落到了地上,我就那樣赤身裸體地站在窗前。
這裏沒有天空!在數千米高的上空是一朵朵的雲,而雲層上麵並不是無限的高空,而是灰色的天花板。那是一個巨大無比、不知延伸到哪裏的平麵。而且,這裏沒有太陽,取而代之的是人工光源。我站在窗前,目所能及的上空中,可以看到兩個光源。光源就像小型的太陽,浮在雲層之上、天花板之下的空間中。
剛才我感覺到自己的影子有點奇怪,原因終於找到了。地板上的我的影子,原來是雙重的。有時隨著角度的改變,這兩個影子也會合二為一。平時,我們都生活在一個太陽之下,影子自然也隻有一個。可是這裏有兩個光源,當然也就有兩個影子。
“艾爾,你起來啦!哇!赤條條啊!”
聞聲我回頭一看,格雷就站在房間的門口。他穿著一件巨大的外套,感覺好奇怪,估計是基曼借給他穿的吧。
“格雷,這……這裏是什麼地方?”
“哈哈,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與這個問題相比,你打算一直把你那沒有完全發育的‘小弟弟’展現在我的麵前嗎?”
我這才意識到赤身裸體有點不太像話,於是連忙撿起床單遮住下體。
“這……這裏是外麵的世界,還……還是在那座老宅中?”
“這裏吹著與外麵別無二致的風,也有鳥兒飛翔,卻有天花板和牆壁;這裏照著和外麵差不多的光,卻沒有太陽,隻有掛在天花板上的照明裝置。這裏就像一個無比大型的盆景,而我們迷失其中。”
“你……你在說些什麼呀?我們是不是在漂流過程中腦袋撞到哪兒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這裏是Arknoah。”那位滿臉胡子的彪形大漢基曼站在房間的門口,看著我說。
格雷從基曼那兒借來的外套實在是太大了,他要把袖子卷起很多圈才能把手露出來。基曼叫我們到一樓的餐廳吃東西,他給我和格雷很多罐頭食品。有肉丸罐頭、通心粉罐頭、巧克力蛋糕罐頭……把餐桌堆得滿滿當當。不過,罐頭找不到任何有關生產廠商、保質期之類的信息。
“怎麼樣?好吃嗎?”基曼關心地問。
格雷隻是瞪了他一眼,並不作答。自從爸爸去世之後,格雷的眼神就變得很陰鬱,再加上受到同學的欺負,他的心理已經扭曲變形了。所以,對於大人主動的關懷他也不會放鬆警惕,有時甚至會出言不遜,展現他出眾的毒舌功夫,故意激怒大人。我想,在這個彪形大漢被我弟弟的奇怪態度激怒之前,我必須積極主動地展現我的笑容,表示友善。
“非常好吃!這些罐頭,是在哪裏買的呀?”
“都是撿來的。我們房子旁邊有條河流經過。我在河裏下網的話,除了魚兒之外,還能撈到這些罐頭。而今天早上,除了罐頭之外,還撈到了你們倆。”
“那您看到我們的書包了嗎?撈起我們的時候,沒有書包嗎?書包裏裝著一本書,書名就叫‘Arknoah’。”
“哦,‘Arknoah’?和我們這個世界同名啊。可是,我沒看見你說的那個書包,可能被衝到下遊去了吧。”
這個地方的名字,竟然和繪本的書名相同。難道,我們迷失在這個世界裏,和Arknoah那本書有關嗎?而且,更可疑的是,之前我們在書中看到了與我們兄弟二人非常相似的人物形象。難道那就是迷失在這個世界中的我們兄弟二人的形象嗎?但是,此時我發現弟弟正用深表懷疑的目光盯著基曼。
“欺騙小孩子很好玩嗎?這裏才不是什麼叫‘Arknoah’的地方。肯定是你看過我們那本書,而且你把它藏起來了,然後騙我們說這個地方叫‘Arknoah’。”格雷質問基曼。
“我沒有騙你們,這裏就是名叫‘Arknoah’的世界。而且,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Arknoah邊境地區的名叫‘邊遠的瀑布’的房間。”
“‘邊遠的瀑布’?”
“不過,雖然說是房間,但這個房間和臥室、客廳所代表的房間,不是一個概念。‘邊遠的瀑布’包括這座房子、森林、木製的瀑布,以及我們所看到的地麵和天空所有的空間。”
我和弟弟都張大著嘴巴愣住了。包括地麵和天空的房間?這有點超越了我們的想象能力。
“那個……我想問,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裏的嗎?”
“嗯,你們是從外麵的世界漂流至此的。把你們從河裏撈上來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你們一定是外邦人,因為穿著那麼奇怪的衣服。”
“胡說!我們穿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衣服,隨便在哪兒都能買到。”
“格雷,你先閉嘴。基曼大叔,您所說的外邦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跟你們差不多,在外麵的世界迷失了而來到這裏的孩子。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聽基曼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原來像我們這樣在外麵的世界迷失,誤闖誤撞來到這裏的孩子,並不少見。他們也習以為常了,不會把我們當怪物看待,這樣的話,和他們溝通起來應該不會太困難。
“我們想回到外麵的世界,您能告訴我們回去的路嗎?”
“我與相關部門取得了聯係。我們這裏規定,遇到外邦人要先保護起來,然後立即與相關部門聯係。通往你們那個世界的道路,你最好還是直接去問他們吧。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什麼叫多餘的話?”格雷問。
格雷還是一副懷疑的表情。我一邊在心裏想著“你也照顧一下這位彪形大漢的感受好嗎”,一邊真想給他的腦袋來一拳。
基曼的脾氣倒是不壞,似乎並不介意格雷的毒舌,反倒主動轉移話題說:“先不管那麼多,我說,你們想不想嚐嚐我們這裏的冰激淩?那可是從‘冷凍庫山嶺’房間的冰雪中挖掘出來的冰激淩罐頭。我拿來給你們嚐嚐。”
說完,基曼起身去廚房拿冰激淩,我和格雷則走到窗邊看風景。庭院裏有枝繁葉茂的樹木,這時,我注意到大樹的枝葉以及曬衣繩上的我們的衣服都在隨風飄動。這風是從哪兒吹來的呢?根據基曼的介紹,這裏的一切,不管是地麵、天空還是森林,都在一個巨大的房間之內,四方有牆壁包圍。那也就是說,牆壁上的某個地方應該有類似出風口的設計,我們感受到的風可能就是從那些出風口中吹來的。
“格雷,別擔心!我們現在是在做夢,一會兒就會醒來。即使醒不了,媽媽也會來把我們叫醒。”
“媽媽才不會來叫我們呢,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躺在家裏的床上。”
“你掐一下我的臉試試。”
“好!”說著,格雷狠狠地掐了我的臉一把,“這可是你讓我掐的,怎麼樣?疼不疼?”
基曼拿來了冰激淩罐頭,看起來那罐頭保存在非常冷的地方,外麵都結了一層白霜。這裏有電源供應,就可能有冰箱。我還用過這裏的衛生間,有衝水馬桶,整潔衛生而且方便。
吃完冰激淩之後,我們開始為出發做準備。
“接下來,我必須把你們移交給Arknoah特別災害對策總部的使者,這個使者就是帶你們回到外麵世界的領路人。我會帶你們到一個名叫‘圖書館海角’的地方和使者見麵。”
非要這麼著急把我們送走嗎?我們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呢。但是,看基曼的樣子,是想盡快把我們交給使者,一分鍾也不願耽擱。
“誰都想盡快把麻煩事擺脫掉,我也一樣,這一點希望你們理解。所以,你們還是盡早出發的好。”
外麵曬的衣服已經幹透了。我們換上這些由媽媽從超市買回來的上衣、褲子後,基曼就帶著我們出發了。這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也不可能想象到,這位體形如棕熊般健壯、臉上長滿胡須的彪形大漢,將會在我們麵前死掉。
木製的天空在我們頭頂上延伸開去,上麵設置了好幾處照明光源。基曼說,根據不同的日子、不同的時間帶,照明裝置的亮度會發生變化。我們所處的是一個加了蓋子的巨大箱子,應該說是一個封閉的空間,不過,倒是沒有多少壓迫感。因為這裏有足夠的高度,鳥兒們不管飛得多高,似乎也不會碰到穹頂。這裏甚至還飄著雲彩,形狀在風的吹拂下不斷變換著。除了天空不是藍色的這一點以外,這裏和外麵的世界基本上沒什麼區別。
我們沿著河流前行,不久就聽到了低沉的聲響,好似大地的怒吼聲。穿過樹林,我們就看到了那聲音的來源——瀑布。同時,一張連接地麵與天空的巨大平麵也矗立在了我們眼前。這個平麵一定就是構成“邊遠的瀑布”的四壁之中的一個。矗立於我們眼前的這個平麵,讓人感覺地麵的世界似乎突然以九十度的直角折向了空中。木製的瀑布,就像一座掛鍾,被掛在了那個平麵上。到底是誰把它掛在那裏的呢?引用基曼的話說,答案就是“設計了這個世界的造物主”。
“這個世界,是造物主大人為我們設計的。”
“造物主?”
“嗯,是啊。”
在那個具有古典家具風格的木製瀑布旁邊,散落著一些破碎家具的碎片。當初救了我和格雷性命的沙發,也翻過來趴在瀑布旁邊的岩石上。從這個平麵的尺寸來看,木製瀑布就像掛在牆上的一個小裝飾品一般。不過,Arknoah當地的居民早已看膩了這個將世界劃分為不同部分的巨大平麵,感覺沒什麼稀奇的。相比之下,他們對木製瀑布的興趣要更多一點。
“看見大門啦!”沿著牆根走了一段時間後,基曼指著前方說。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們看到了兩座塔。這兩座塔貌似很古老,讓人聯想到古代的遺跡。兩座塔緊挨牆壁矗立著,周圍的森林也為雙塔閃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被人用石頭精心鋪裝過。在雙塔中間的牆壁上,便是一個橫向的長方形洞口,裏麵應該是很長的隧道。我感覺這應該就是“邊遠的瀑布”的出入口了。按理說,這樣的一個大房間,應該存在若幹個出入口,穿過這些出入口,便可以進入其他房間。
在雙塔的注視之下,我們一行人進入了昏暗的隧道。這個劃分世界的牆壁似乎還很厚,我們走了十多分鍾,才看到了出口——那便是另一個房間的出入口。走到那個出入口附近,我們明顯感覺到一股冰冷的風迎麵吹來。剛才身上出的熱汗,在冷風的吹拂之下,立刻變成了冷汗,雖然不至於立刻結冰,但也把我們凍得不行。從出入口向這個房間望去,竟然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白色世界。
“這裏就是‘冷凍庫山嶺’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從聚集在天花板附近的雲層中飄落下來,原來是它們把這裏的一切都變成了白色。遠處,可以望見巍然聳立的冰山,而冰凍的湖泊和積雪覆蓋的森林,則從我們腳下延伸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