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把自己放在一個很高的位置,或者說韓信早已經把自己封為這個世界上無所不能的神,他不願意再回到人間。韓信總是以一種俯視的姿態來和人間的劉邦等人打交道,這讓劉邦在自尊心上受到了傷害,劉邦固執地認為他才是這個世界上無所不能的、唯一的神。
離開了韓信,劉邦就不能活了嗎?劉邦當然不會這麼認為。所以劉邦急需在沒有韓信參與的戰場上給自己撈分,來證明自己的軍事能力不弱於韓信。這不僅是劉邦個人的尊嚴問題,而是涉及能否樹立皇帝權威、威鎮諸侯的政治問題。世界上的任何問題,隻要牽扯到政治,從來沒有小問題。
劉邦的威望很高,但主要限於政治,在軍事上的威望遠不如韓信,劉邦如果想讓世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忘記韓信,隻有開辟新的戰場,並不斷取得勝利。如果世人還沉浸在對韓信軍事天才的無限崇拜抑或是驚恐中,將不利於劉邦對自己的造神運動。
去哪開辟新的戰場?答案是北方的匈奴。
自從戰國時代開始,日漸強大的匈奴便成為中原人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因為匈奴所處的蒙古高原社會生產力低下,物資短缺,為了生存,匈奴人時常南下犯邊。與匈奴南線接壤的燕、趙、秦三國不得不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修建長城,置塞,以防禦匈奴人南犯。
三國之中,趙國承受來自匈奴南犯的壓力最大,幸好趙國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國君趙雍(即胡服騎射的武靈王)和名將李牧,有效地阻止了匈奴人的南下。秦滅六國之後,借橫掃千軍之勢,將軍蒙恬督軍十萬北上,大破匈奴,收複河套。
當時的匈奴在北方並沒有形成一統之勢,東有東胡,西有月氏,再加上秦軍的強勢北上,匈奴進行了戰略收縮。匈奴頭曼單於北上避秦,直到秦末大亂,無暇北顧,匈奴勢力再度南下,嚐試著介入中原內戰。
還沒等頭曼有所作為時,他就陷進了一場嫡庶奪權的政治漩渦中,並因此喪命。頭曼起初立長子冒頓為繼承人,但後來頭曼娶了二房,生了小兒子,頭曼想廢掉冒頓,改立少子。為了擺脫冒頓的糾纏,頭曼把冒頓打發到月氏做人質,企圖借刀殺人,但沒想到冒頓私下逃了回來。頭曼有些良心發現,讓冒頓留下來主管軍隊,沒想到卻被冒頓設了一計,在打獵途中被冒頓亂箭射死,冒頓自立為匈奴單於,並殺庶母及少弟。
冒頓是匈奴史不多見的雄主,他的上台意味著匈奴民族將迎來又一個春天。冒頓奪位後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向東邊強大的鄰居東胡示弱,甚至不惜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給東胡人,以達到卑而驕之的目的。東胡人認定冒頓是個膽小怕事的懦夫,卻沒有想到冒頓憤怒的刀尖即將捅進他們的胸膛。
冒頓成功麻痹了東胡人,率憤怒的匈奴兵向東殺了過來,東胡人幾乎沒有做出什麼像樣的抵抗,就被匈奴人消滅。冒頓已經殺紅了眼,吃掉東胡並沒有消除他的饑餓感,緊接著又把刀尖對準了月氏、樓煩等部落,結果不問可知。
就在劉邦和項羽在中原苦戰的時候,冒頓已經不聲不響地兼並了大漠草原,此時的匈奴兵力強橫,有控弦之兵三十多萬,馬牛無數,縱橫漠北,不斷騷擾燕、代地區,遂成中原大患。
劉邦很早就關注匈奴的動向,隻是當時楚、漢還在殘酷地拉鋸膠著,劉邦暫時無法分心。等滅掉項羽之後,劉邦開始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北方大漠。劉邦此時應該還沒有做好與匈奴進行大戰的軍事準備以及心理準備,現階段對劉邦來說最重要的是守邊,不要讓匈奴人突破北線,給劉邦擠出足夠的準備時間。
至於派誰去北線防禦匈奴,劉邦想到了韓信,當然不是那個成天牢騷滿腹的淮陰侯韓信,而是另外一個韓王韓信(即韓王信)。
雖然功勞不如淮陰韓信,但韓王信在漢滅楚的戰爭中也出過大力,所以劉邦早就確定立他為韓王,享受與齊王韓信平級的待遇。不過從劉邦的利益角度講,韓王信說到底不是他的嫡係,而且又是異姓王,很難讓劉邦放心。
更要命的是,韓王信所統治的區域地處河南腹地,北近洛陽、南近宛葉、西臨關中、東抵彭城,為天下重鎮,勁兵所資,連縱百萬。一旦韓王信造反,韓兵西向,長安、洛陽幾無險可守,韓王信為人又明斷好武,和淮陰侯韓信一樣都是劉邦的心腹大患,必須解除這個隱患,至少也要給韓王信挪個窩。
把韓王信遷到代北,有兩個好處:一、韓王信能力突出,可以有效防禦匈奴,二、減輕長安、洛陽所麵臨的軍事威脅。韓王信的北遷實際上也是劉邦鏟除異姓王威脅的一個舉措,隻不過過程要比詐擒韓信的手段相對溫和一些。韓王信的國都由潁川變成了晉陽(今山西太原),轄太原郡三十一縣,河東自古就是天下重鎮,韓王信由韓入晉,不算是貶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