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3 / 3)

“你不覺得,你這麼信任我,”他看著子冬,“有點冒險麼?”

“信任是雙方的,”子冬接得很快,“冒險也是雙方的。很公平。”

“還是,再想想吧。”耿建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醜?”子冬說。這是小女孩子們任性的撒嬌的話,在耿建麵前說出來,卻是那麼自然。當然,也是有些委屈的。

耿建笑起來。

“哪裏話。”他道,“我隻是覺得這事兒挺大的,你還是再想想。”

“是不是你自己得再想想啊?”

“我們都再想想。”耿建道,“今天周五,周一見麵再做決定。好麼?”

子冬點頭。這兩天,相相親,再向同事們打聽打聽耿建,也好。

這一段時間雨很多。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很晚子秋才打著傘走路回到家。她走得很慢,幾乎是一腳一腳地踩著淺淺的雨光。下班之後,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呆坐了很久。說起來好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聽雨。然而她知道,這種原由卻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她走出單位大門的時候,傳達室的值班員殷勤地問她:“寧處長加班呢?”她端謹地微微一笑,應道:“是。”

和聽雨一樣,還有一些事情的原由是不能對外人說的。比如離婚之後單身生活的愜意。真的,離婚之後,孤單盡管孤單,寂寥盡管寂寥,一個人的日子過下來,她的確常常感覺到一種發自心底的愜意。已經結過了一次婚,證明自己並非沒能力嫁出去。離婚又不是自己的錯,證明自己德無瑕疵。離婚的女人再找需得慎重再慎重,以免再次遇人不淑,因此盡可以去晃悠。且又不在娘家住,誰的眼也礙不著,偶爾回去一次,隻報喜不報憂,全都應酬到,仍像出嫁的女兒回娘家探親——隻不過娶她的是自己,她嫁的也是自己。家裏的壓力解決了,外人誰去多管閑事?這種狀態蠻好。相比之下,她非常同情和理解子冬的處境,可同情歸同情,理解歸理解,說到底兒也是愛莫能助。

她打開電視,找到都市頻道。今天周五,“心夜相約”裏有百智。她也喜歡看百智。正打熱線的是一個女人,說丈夫嫖了娼,被她發現了。她和丈夫吵,丈夫教育她說,如今的社會風氣不好,到處都是這樣的陷阱,他也是身不由己。他當然還深深地愛著她。嫖娼的時候,他和那小姐做是不帶感情的,隻是身體去外麵旅遊了一次。總而言之,她應該原諒他。

女人問百智:要不要原諒他?

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嗎?

好像……有那麼一些道理。

你穿著高跟鞋麼?百智問。

穿著呢。女人很納悶。

那我告訴你,他說這話的時候,你要脫下高跟鞋,用鞋底兒朝他臉上使勁兒扇幾下!有道理?有個屁道理!社會風氣為什麼不好?還不就是因為他們這些沒有一點兒控製力的渣滓們給敗壞的?!他說他愛你,他在那小姐,不,妓女身上作貢獻的時候想過愛你嗎?他說隻讓身體去旅遊,身體難道不是感情的一部分?旅遊,旅遊,你也去旅遊一次試試,看他會不會那麼好商量?!你原諒他,怎麼原諒?他要是經常出去旅遊,給你帶些梅毒尖銳濕疣艾滋病之類的紀念品你是不是也準備照單全收?!離婚,和他離婚!

子秋搖搖頭,淡淡一笑。百智的立場常常是有些單一和極端的。但或許是他看得太多的緣故,從偶然裏總結出了必然。他之所以粗暴,是因為許多的事情的真相比他更粗暴。

他說……他以後再也不會了……

是,他肯定會這麼說的。他要不這麼說能騙過你這個沒腦子的傻瓜嗎?你要是原諒就原諒吧!冒著梅毒尖銳濕疣和艾滋病的風險去原諒他吧!我的意見已經談過了。祝你好運。

百智掛斷電話,苦笑著自言自語:唉,婦女解放,婦女解放,婦女們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解放?這些婦女啊……

在百智的嘮叨聲中,子秋戴上發卡,把額前的頭發箍了起來,準備洗臉。洗麵奶的牌子是歐萊雅的,一個月前,謝英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