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隻是心在曹營而已。她的身,一直不曾去過曹營,甚至連曹營的門也不曾扣過。
那個曹營的營主,叫荊漫。
子秋曾經給荊漫寫過一封匿名的信。在和謝英結婚之前。
那個郵筒大約是城市最邊緣的郵筒了。不遠處就是田野。有風從田野那邊很明確地吹來,帶著莊稼和青草的鮮甜氣息。子秋聽著自己的頭發在風中輕微的簌簌聲,默默地看著這個郵筒。它很新,新得甚至有點兒稚氣未脫。上麵蕩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像一個茫然的,不會洗臉的孩子。肯定很少有人往裏麵投信。子秋想。它靜靜地站在那裏。像子秋一樣。
子秋,你這是幹嗎?子秋決定最後再問自己一次:你知道這麼做,有多可笑嗎?
可笑什麼,他又不知道我是誰。另一個子秋回答。
那麼,你知道這種行為背景下的你,麵對他時,有多危險嗎?
我會天衣無縫。
你不是上帝。所以你沒有天衣。你之於他,隻有破綻百出的內衣。在他的麵前,你暴露自己的幾率太大了。
即使我真的暴露了自己,他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他能贏得的女人太多了,分辨不出我和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
那你又何必這樣?既然他根本不需要你的愛,你也得不到他的愛。
我知道。其實我也不想和他有什麼實質關係。不然的話,我不會用這種方式。有時候,我隻是想這麼任性一下。他怎麼看是他的事,我怎麼做是我的事。
另一個子秋終於不做聲了。至此,子秋才算最後一次說服了自己。
她又看了看手裏的信。下一刻,這封信就不是她的了。上麵是另一個人的名字。經過一兩天奇怪的旅行之後,它的產權就會發生相應的歸屬。信封不是本地產的。那一年,子秋出差到山東,在一家名“冰玉”的旅館住宿的時候,因為急著找個什麼東西裝錢,順手從服務簿裏拿的。拿回家之後,才發現那個信封很漂亮,有點兒像航空信封,周邊有一圈點點的海浪樣的圖案,明麗省淨。子秋就把它留了下來。現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不會被疑心。
子秋深吸了一口氣,把信投了進去。郵筒裏好像伸出了一個舌頭,極快地極貪婪地把信卷進了狹長的嘴巴裏,仿佛一個餓了很久的人。
她忽然覺得,剛才自己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和這個郵筒說話。
離開的時候,子秋又看了一眼這個郵筒。這個吞噬了她的秘密的郵筒。她忽然想:如果這是個廢郵筒呢?那她的心事,就隻有這個郵筒知道。她的這封信,也隻能是這個郵筒收和讀了。信會在郵筒裏變脆,變黃,變老。一天天。
是不是也很好呢?反正自己想要的,不過是寄出去這個過程,和收信的那個人沒有什麼關係。
子秋對這個寂寞的郵筒笑笑。她的綠顏知己。如果真的隻是她知道,真的也很好啊。
親愛的人: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同意不同意,我就這樣默默稱呼了你。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你就像謎一樣吸引了我。我不敢對你說。也不敢讓你知道我是誰。因為我知道你有一個很好的家。而且,我不想讓你把我歸入貪圖你聲名權勢的那一類女人之列。我純粹地愛著你,就像愛著自己的一個夢。我永遠永遠也不想讓夢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