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之後,她就開始和謝英交往。直至結婚。直至結婚前夕寄出了那封信——那時候她才知道,謝英父母住的老院和荊漫的嶽丈家是鄰居。荊漫的嶽丈,原來也是資曆很深的高幹。

寄出了信,子秋再見到荊漫時,荊漫還是老樣子,子秋也是老樣子,子秋覺得,自己甚至比老樣子還要從容自如。隻是有一次,謝英突然開玩笑道:子秋,我怎麼覺得你雖然結婚了,卻總是像剛談戀愛時那麼小,那麼嬌嫩,那麼羞怯呢?子秋笑了笑,沒吱聲。後來,子秋想了想,大約是因為自己心懷這個秘密的緣故吧。仿佛在潛意識裏,丈夫隻是一個家長,而自己還是個小孩,需要經常偷偷溜出去玩兒似的。當然,家真的是挺好的,不過,玩兒卻也總讓她那麼上癮。有時,子秋也會想,即使懷著這個秘密過一輩子,也沒有什麼不好。她甚至有些慶幸,是不是因為有這個秘密,自己才顯得年輕起來了呢?

婚後不久,市裏按照上麵的精神,掀起了精簡機構的熱潮。並且以身作則,從市委機關開始做起。所謂精簡,無非是把上麵的人減負到下麵,再把下麵的人換湯不換藥地重組一番。有道是出了衙門口,大小都是官。子秋就在這次潮流中被分流到了交通局,當了一個小小的處長。荊漫也在這次精簡中離開了市委,到一個很重要的局裏當了一把手,跟書記的人都上得挺快,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兩棵莊稼被移栽到了不同的盆裏,之後就很難見到荊漫了。初時,子秋的心還有點兒空蕩蕩的,不久也就適應了。好在還有謝英。他常把官場中的事情講給子秋聽:男人之間的爭權奪利,各部門之間的微妙關係,上下級之間的沉浮糾葛,誰是最滑的老狐狸,誰是又臭又硬的磚,誰最能守口如瓶,誰近日身份倍跌,誰是大家的日常笑料:逢酒必喝,每喝必醉,一醉就忘了尊卑……講著講著,謝英也免不了砍樹折藤,提起荊漫來。本來子秋已經聽得萎萎靡靡了,荊漫的名字一下子就把她變得靈靈醒醒。然而也隻是心裏靈醒著,外麵仍然眯著眼睛,溫順得如一隻貓,屏息靜氣地支棱著耳朵,傾聽。無論謝英說荊漫什麼,子秋都記得一字不落。

有一次,謝英又提起荊漫,說荊漫的家世如何的平凡,走到今天是多借了嶽丈的力。說他的嶽丈如何牽線搭橋,一步步用自己的舊關係把荊漫扶起來。

你聽人說的?還是他親口告訴你的?子秋問。

當然是聽人說的。這種事情,誰會告訴別人?

閑話是陣風,不聽不頭疼。你別信著人亂說。事實真相外人誰都不清楚的。

我知道。也就是跟你說說。當秘書嘴巴不嚴還有飯吃麼?謝英看著子秋的臉色:我就是這麼一說,你也就是這麼一聽。你好像是比我認真。

子秋笑了。是。她是聽著聽著就有點認真了,就替荊漫委屈。她覺得荊漫不是那樣的人。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荊漫真是依了嶽丈的力量,那也是該的。荊漫配了那樣一個女人,是有點兒虧的——結婚前夕,寄了那封情書之後,子秋還偷偷去看過荊漫的妻子。子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看她。她和她之間不算情敵。沒有戰爭。沒有勝敗。可她就是特別想去看看。看看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

她早就打聽過了,荊漫的妻子叫梅。在電信局的手機專營店上班。子秋走進店裏去的時候,梅正在發短信。看見子秋,又把頭低了下去。子秋一眼就覺得那是梅。她的下頜很尖,尖得仿佛骨頭要刺出來似的。臉上的雀斑很多,繁星點點。看人的眼神很死氣,沒有一點兒哪怕是職業化的笑意。

我想看看這款。子秋指了指櫃台裏的一部手機。她想聽聽她的聲音

梅把手機拿出來,沒有一句話。

你能給我介紹一下……

子秋的話還沒說完,梅指了指旁邊的宣傳單。繼續發短信。

子秋看過,又放回去。自始至終,梅都一直在發她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