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的第一次是給了高二時的一位老師。因為原來的班主任懷孕分娩,校方不得不讓另一個化學老師代理班主任。子夏是化學課代表。事情發生得特別突然。一個課間,班主任讓子夏午飯後早點兒上學,順便拐到他家。說有事商量。子夏答應了。中午,她如約到了班主任的家,一進家就見一桌酒菜在客廳擺著,隻有班主任一個人。他神情抑鬱,問子夏知不知道為什麼找她來,子夏說不知道。抬頭看他,卻見他朝她伸出手,一下子就把子夏攬進了懷裏,說他自從接管了這個班,就喜歡上了子夏,無論是睡者還是醒著,眼前心裏全是子夏的影子。他覺得自己再不說就要瘋了。他說他不會求子夏什麼的,隻要她給他單獨見麵的機會他就會很滿足。他把子夏擊懵了。在子夏的心裏,他是那麼一個溫和勤謹的人,妻子溫柔,兒子可愛,同學們私下裏還叫他模範丈夫,他怎麼會對自己有想法呢?……子夏一邊好奇著,一邊居然也有一種成就感。當然她也本能地躲避著他,可師生共處,有許多事情是躲不掉的。在她去送作業的時候,取考卷的時候,他就會把她留下,向她傾訴自己相思的痛苦。出差的時候,他也會偷偷給她買各種各樣的小禮物,久而久之,子夏由厭惡到麻木再到接受直至視為一種隱秘的溫暖。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近。終於越過雷池。之後兩人如膠似漆,子夏的成績一落千丈。
同學和老師們的議論也越來越多。對這些議論,子夏是不在乎什麼的,班主任卻有些惴惴不安。一天,他檢查晚自習的時候,發現子夏正和幾個同學聊天,便抓住時機,將子夏訓斥了一頓,事後他向子夏解釋說這是消除謠言的有效策略。子夏無語,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可笑,滑稽和荒唐。在子夏的強烈要求下,父母給子夏轉了學。轉學不久,子夏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把事情告訴了兩個姐姐,子秋和子冬給她打著埋伏,做了流產手術。
這件事讓子夏很長時間都不敢再碰觸愛情。直到參加工作的第一年,在公共汽車上因為同時給兩個老人讓座,她認識了一個男孩,漸漸有了感覺,兩人談起了戀愛。後來那男孩去烏魯木齊做工程監理,時間很長,大約得半年多。兩人暫別後,他一直給她發短信,每天的短信都要把她的手機撐爆了。他懇求她來烏魯木齊看他。那時候子夏在工作上是生手,事情特別多,也根本請不下假,想著他的惦念,心裏一急,就把工作辭了,去烏魯木齊和他相見。到了烏魯木齊的當天晚上兩人就住在了一起。第二天早上,他去上班,讓她在宿舍等他。他一走,她就等來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拿著一張醫院診斷書,說她已經懷孕了,孩子是他的。他對子夏懺悔,說不過是一時寂寞。那女孩說如果他不娶她,她就懷著這個孩子去自殺。此情此景,子夏隻能勒令自己盡快退出。退出的越快,就被損耗得越少。
從那以後,子夏一提愛情就會發笑。
“愛情會讓人忘記時間。時間也會讓人忘記愛情。”她如是說。
當然男友還是要交的,不交太冷清,不交也沒麵子。“愛情麼,就是吃個飯,睡個覺。”她這麼對子冬說。
說得簡單,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麻煩之處在於她和那些男人們都不僅僅滿足於吃個飯,睡個覺。熟識的男女之間隻吃飯睡覺而不談愛情,彼此總會覺得有些難為情和不甘心,仿佛白嫖的春客和無償的妓女。那就讓愛情出麵吧。可把愛情抬出來就會知道結果更糟糕。因為哪一次的愛情都經不起推敲。後來她摸到了門道:愛情隻是一個旗號,打著愛情的旗號吃飯睡覺,可以更心安理得一些。就是這樣。
由此判斷那個男人。他多麼好。和愛情無關,和吃飯無關,隻和身體有關,隻和睡覺有關。隻有男人的身體。隻有睡覺。多麼幹脆和簡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