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2 / 3)

正熱鬧著,子秋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神色嚴峻起來。轉臉對她們說,在西安的二伯幾天前犯了腦梗塞,很嚴重,醫院一天下一次病危通知書。今天剛剛過了危險期,才告知他們。現在還不會說話。情緒不穩定,大約是覺得自己大限已到,總是表達想再見子秋一麵。子秋在西安讀的大學,受惠於這位二伯很深,因此聽到這個訊息自然也就格外憂戚。子夏說那趕快和二老商量商量,子秋道:“這時候什麼也別說,子冬的好日子,別掃了喜氣。反正也沒有生命危險了。等我回家再慢慢和他們說也不遲。”

中午過去,娘家人該告辭了。子冬跟著耿建,將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妹妹伯父伯母送到門口,在一片再見聲中,忽然看見母親紅了眼圈,子秋和子夏也眼內珠水盈盈,忽然想起子春和子秋結婚的時候,母親也都哭過。那時她心裏雖然也難過,卻還是不怎麼明白。當時也覺得無非是舉行一個儀式罷了,結了婚,兒子還是兒子,女兒還是女兒,隻要和以往一樣常回家看看,住住,和母親多聊聊,就什麼都有了。現在,這眼淚該為她流了。她忽然明白:儀式隻是個儀式,然而儀式也絕不僅僅隻是個儀式。很多時候儀式就是分水嶺,儀式就是標誌牌,儀式就是內容的封麵。儀式之後,許多事物的本質就開始發生悄無聲息的改變。雖然看起來仿佛還如同從前,然而再也不會回到從前。

懷著傷感和不悅,子冬回到屋裏就倒在了床上,晚飯也沒有吃。直至家裏客人散盡,耿建才回到新房,開門見山地問她是不是因為家裏大擺筵席而鬱悶,口氣坦誠真摯,子冬倒覺出了自己的小氣,便緩和了臉色,問耿建為什麼要請這麼多客人,這不是明知故犯,違反他們的私約麼,耿建賠笑道:“私約是私約,公理是公理,父母我真是管不來。我媽說家裏以前已經出了那麼多禮金,就我一個兒子,要是不辦就太虧了。我也想了想,鄉下的親戚都和城裏沒幹係,知道我們結婚也無妨。也就隨他們樂。”完了又慢吞吞掏出一個信封,說是收的禮金,一萬三千四百五。要他們去旅遊。鑒於他理虧在前,去哪裏玩由她決定。子冬接過厚厚的信封,一時無話。很快便換了心情,又孩子氣地和耿建討論起來了旅遊的目標。先說去九寨,耿建建議說去麗江。子冬不聽,後來想起,這些錢一次根本用不完,便道:“現在去九寨,散夥去麗江。反正也是要散夥的。”

“如果散不了呢?”耿建逗她。

“沒有理由散不了。就是為了去趟麗江也得想辦法散。”子冬說。

“有道理。”耿建頷首。

因為耿建常年在外,在村裏沒有相好的朋友,所以這新婚之夜很是素淨。兩人又累又乏,搭頭便睡,一夜無話。早晨起來,相對而笑。一男一女,睡了一夜居然毫無感覺,這算怎麼回事?真是有些滑稽。不過,再想想,這卻也是讓彼此更放心的。

第二天他們便坐上飛機,直奔九寨。九寨之旅倒是簡單明爽。本來子冬擔心共住一室的事,不料這個團裏剛好有兩個散客,一男一女。於是耿建和男人一間,子冬和女人一間。白天兩人同遊,晚上各自睡去。

女人已經年過四十,還沒有結婚,問子冬和耿建是什麼關係,子冬語焉不詳地說是合夥同租房子的人。女人笑笑,不再深問,隻說很多人的婚姻不過就是合夥同租房子,所以她不打算結婚。說這話的時候,子冬和女人正站在九寨溝的鏡海邊兒上。腐朽了的樹木倒在寶藍色的湖泊裏,根須細膩,枝杈安詳,如同一具神奇的植物標本,而這湖就是一汪龐大的福爾馬林溶液。子冬感慨地說沒想到水中的朽樹會有如此綺麗的形態,女人悠然道:“你不覺得,許多勉強到老的婚姻也是這樣麼?隻要有時間作怪,都可以成就一幅韻味無窮的浪漫晚景。”子冬看著水中的樹,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轉身去找耿建,看見耿建似乎也正在找她,便走過去,問是不是需要她幫忙拍照,耿建鄭重道:“我建議我們倆拍個合影。不然一張都沒有,回去不好向兩家人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