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2 / 2)

子秋按捺著心的躍動,說:看完了——這是實話。可話一出口,子秋就覺得這個回答顯得自己太迫不及待。又道:這本書很耐看的,我反複看了好幾遍,很喜歡。說完,她又開始痛恨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這麼笨。無藥可醫的笨啊。

我的是《菜根譚》,滿紙古語,怕你不愛看的。荊漫說。

不,我喜歡這樣的書。子秋說。

換過書來,子秋偎在鋪上,就著燈光,一頁兩頁地翻著,心裏充溢了喜悅。平日裏,話都沒機會多說的,今天卻是既單獨相處,又說了那麼多話,甚至她睡了他本該睡的床,離他的鞋子和書都那麼近。真是荒景裏碰上了豐年,讓她的心要吃個飽。

想著想著,子秋便貪婪起來。她想,他在上鋪,掛衣服的地方一定不寬裕吧?如果能把他的衣服接下來,就更好了。

猶豫了猶豫,子秋還是起身問:你的衣服好掛嗎?要不然,掛在下麵吧?

不用。掛在這裏挺好。

我這裏有地方。我的衣服不怕皺,不用掛的。

不用。真的不用。

荊漫向下看著子秋,眼神溫和極了。子秋突然不敢再看那樣的眼神。她怕自己會被淹沒。是的。那樣高的水,溫柔的水,朝她傾瀉下來的時候,就是瀑布。她受不了的。

關了燈,子秋許久沒睡。荊漫不給她衣服,除了不想占她的地方,肯定也是因為不想讓她夜裏操心。他的衣服裏多半裝著一些貴重東西。那就替他看一會兒吧。她聽見荊漫輕輕的鼾聲響起,卻很久都沒有睡去。

子秋是把《菜根譚》抱在懷裏入睡的。

一覺醒來,車已經快到站了。人們紛紛去衛生間,子秋排了一會兒隊才排上。她拿著毛巾洗了一把臉,又動了小心思:讓荊漫也用用自己的毛巾,留一些氣息給自己的毛巾。子秋把毛巾洗了又洗,用香皂打了又打。一直打到後麵的人催她:小姑娘,你就是不在乎水,也得在乎毛巾啊。毛巾照你這樣搓,兩天就得破一條。

子秋把毛巾遞給荊漫。

不用,我有。荊漫說。他揮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洗漱袋,有點兒羞怯地在空中劃了一道線。仿佛子秋這樣的殷勤已經讓他太不安了。他絕不能讓自己越過去。

子秋把毛巾折好,裝起來。有點兒黯然:自己的這份單戀,也是如此吧?再怎麼清清爽爽,再怎麼淡淡香香,也隻是自己享受,自己知道而已。然而她也笑自己:怎麼那麼得寸進尺呢?

已經夠了。

出了站,打車。荊漫義不容辭地坐在前排,擺出一副要付賬的架勢。子秋沒有言語。她喜歡他這種架勢。她喜歡他為她花這麼一次錢。女人身邊,就該有這麼一個為她花錢的男人。

他一直把子秋送到姑媽家門口,才告辭。子秋堅持要把他送下去。他不肯,子秋不容分說地跟著他進了電梯。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子秋突然覺得有些窒息,她希望荊漫能說說話,但是,荊漫始終沉默。

走出電梯,兩人握手,又告辭了一次。看著荊漫的背影越來越遠,子秋摸了摸自己的手包。他的書,還在她的包裏。她沒有還他。從拿到的那一刻,就沒有打算再還他。幸好,他也忘了。

子秋看看自己的手,白皙嬌嫩,微雀點點。是一雙保養得很好的手。這雙手,剛剛握過荊漫。她不由得想起一首兒歌:“人有兩個寶,雙手和大腦。雙手會做工,大腦會思考。”腦想為虛,手做為實。對於自己這麼一個虛想了太多的人來說,手是多麼重要的實啊。無論白天,還是夜晚。

已經很久了,子秋的夜晚都是和自己的手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