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後,我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男人,我可以感覺到他在朝我們張望。因為路燈昏黃,我看不清他的臉,隻知道他個頭很高。我不清楚他是誰,但是,我心裏明白他的敵意,或者某種不良的情緒。胡麗拉了拉我的衣袖,說:“進屋吧,外麵冷。”我說:“那人是誰?”胡麗說:“別管他!”我心想,胡麗一定知道他是誰,而且胡麗對他有氣。我們進了屋,胡麗用力地關上了門。
門外有風刮過,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我想那個站在路燈下的男人會在這個夜裏幹什麼,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我隱隱約約感覺到有某種危險在臨近。
5
現在這個時候,白天天氣還可以,晚上還很冷,其實太陽落山後,氣溫就降下來了。胡麗在我住的房間裏生了爐子,爐子的炭火很旺,房間裏十分溫暖。我沒有想到胡麗會和我同居一室。她給我鋪好床,說:“睡吧,我累了,有什麼事情叫我就行了。”她當著我的麵,脫掉外衣,鑽進了被窩。我從來沒有和陌生女人同居一室過,既緊張又害臊。我站在那裏,不知所措。胡麗看了看我,說:“你怎麼不睡?”
我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好。
胡麗明白了什麼,笑了笑,說:“傻瓜,睡吧,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本來想安排你到樓上的客房住的,可是客房沒有爐子,怕你晚上會被凍壞,就安排你和我一起住,別多心了,我都信任你,你還怕什麼,就是發生什麼事情,吃虧的也是我呀。睡吧,你姐姐以前也是和我住一個屋的,就睡你那張床。況且,來這裏的驢友男女混住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能夠走到一起的,都是有緣分。”
聽了她的話,我上了床,躺進了被窩。
胡麗拉滅了燈。
因為有爐火,屋裏還有些光亮,不是那麼黑。我睜大眼睛,看著黑乎乎的天花板,我想著姐姐。就是現在,我還不相信姐姐真的死了,我還認為她在和我開一個巨大的玩笑,也許明天早上醒來,我就可以看到姐姐的笑臉,聽到她溫存的話語。不一會兒,胡麗就打起了呼嚕,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女人打呼嚕。這個打呼嚕的女人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和我姐姐一樣,隻不過,我不了解她們的故事。
胡麗說好要告訴我關於姐姐的事情,她卻睡了。
我想喊醒她,問她一些問題,可我沒有這樣做。
我輾轉反側,難於入眠。不知過了多久,世界沉寂下來,我聽不到胡麗的呼嚕聲了,也聽不到屋外呼嘯的風聲了,爐火的光亮也消失了。黑暗中,我仿佛聽到姐姐微弱的喊聲:“阿瑞救我,我好冷,好冷--”
我豎起耳朵,尋找聲音的方向。
聲音好像是在門外。我不顧一切地衝出了門,廳裏黑漆漆的,我什麼也看不見。我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裏--”
“阿瑞,救我,我好冷--”
聲音從酒吧外麵的街上傳來。我又不顧一切地跑出了酒吧。街上空空蕩蕩,靜悄悄的,什麼人都沒有,隻有昏黃的路燈,散發出詭秘的光芒。我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裏?我要帶你回家--”
“阿瑞,救我,我好冷,好冷--”
聲音在不遠處,我朝著聲音的方向奔跑。我要找到姐姐,帶她回家……聲音一直在飄動,我一直追著姐姐的聲音。我被那虛幻而微弱的聲音引導,來到了蒼涼的山野。我看到了白光,黑暗中的白光異常耀眼。姐姐的聲音就從白光中傳來:“阿瑞,救我,我好冷,好冷--”白光是從一個巨大的深坑裏散發出來的。那深坑是個冰窟,有幾十丈深,我看到了姐姐。她躺在冰窟中,似乎快被凍僵了,她伸出無力的手,朝我微弱地說:“阿瑞,快救我,我好冷,好冷--”
我心如刀絞,顫聲說:“姐姐,我一定救你,一定帶你回家!”
我得想辦法下去,把姐姐救上來。我要找一根長長的繩子,固定在上麵,然後放下去,我可以順著繩子爬下去,把姐姐救上來。我轉身正要回狼毒花酒吧找繩子,還想著找胡麗他們來幫忙,卻發現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我麵前。我來不及問他是誰,他就伸出雙手,把我推下了深坑。我的身體在下墜,不停地下墜,我絕望地喊叫,可是,無論我怎麼喊叫都無濟於事,我一直在墜落,仿佛墜入了一個無底洞。白光消失了,我陷入萬劫不複的黑暗之中,不停地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