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許赫方才熄了燈,沈鬱便站在門口拍門。
許赫無奈,隻得又將燈點起:“沈先生找我有事?”
“我剛剛在廚房煮宵夜,恰好見到張元成半夜外出,特來知會一聲,免得許大夫找不到他著急。”沈鬱袖著手站在門口,認真地說。許赫卻看出他在袖中暗暗伸長了手,偷偷做了個懶腰。
當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可以在正氣十足中透露出渾然天成的無賴相。
許赫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他素來最敬重他大哥,如今他大哥死了,他舉止難免怪異一些。唉,如今凶手又不曾落網,還請沈先生同我一道去看看,免得他出什麼事。”
沈鬱懶洋洋地眯起眼睛,語調十分崇敬:“許大夫果然慈悲心腸。”
不等他說完話,許赫已經走出門,找林老伯要了個燈籠,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沈鬱頓了頓,才緩緩跟上,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林家客棧。
“沈先生,不知你對案情有何見解?”許赫步履飛快,頭也不回地問。
“喔……許大夫等等我,我早年受過傷,身體沒那麼健壯……”
許赫猛然停住,舉起燈籠往前照了照,沈鬱順著光線,依稀辨認出,眼前是一座小小的破廟。
“喔,這是土地廟,後來覃湖大旱,被改成了龍王廟,又被水淹了,所以便漸漸荒廢了……”沈鬱絮絮叨叨地介紹。
“別出聲,裏麵有人。”許赫有些不耐煩。
“喔……”沈鬱懶懶地跟上。
許赫站在門前,頓了頓,猛地用提著燈籠的竹棍抵開門。門開的刹那,燈籠被熄滅。一片漆黑中,唯有一道寒芒在夜色中一閃而過。
許赫大喝一聲,變了腔調:“什麼人!”
伴隨著一聲暴喝,一把大刀從門裏劈出來,許赫拿起燈籠提棍抵擋,點在刀背上,那刀背竟然被崩出了一個缺口。
“別打了別打了。張少俠,是我和許大夫。”沈鬱遠遠地勸架,明明他剛剛還跟許赫一起站在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悄悄跑到了邊上看熱鬧。
兩個人聞言停下了打鬥,許赫點亮燈籠,陰沉著臉色,問道:“你為何會在這裏?小姐的死,該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張元成雖然凶神惡煞,卻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一下子慌了神:“我、我在房間裏看到了一張字條,說知道誰是殺了小姐和我大哥的凶手,還說那個人下一個就是要殺我,讓我到這間破廟避避風頭,不管什麼人闖進來,隻管拿刀劈他。”
許赫眉頭緊蹙:“我看倒不像是他要幫你躲過一劫。而是那個人便是凶手,想把你騙到這裏,然後方便動手。”
“啊!”張元成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怎麼可能,不會不會的。”
“剛剛除了你以外,還有個武功非常高的人跟我過了一招,我卻連他的麵都沒看見。”許赫想起剛剛那詭異的招術,麵色仍然陰沉。
“奇怪,我在一邊看著,剛剛燈籠雖然熄了,卻並沒有人出來。不過,並沒有什麼風,燈籠是怎麼熄滅的呢?你們過了什麼招?”沈鬱在旁邊漫無邊際地說著風涼話。
“沈先生不會武功,又怎知江湖中人以內力熄滅燈籠的本事呢?”張元成大概相信剛剛有人和他在一間破廟裏呆了半天,自己卻毫無覺察,現在說話有點哆嗦,還是善意地幫著許赫解釋。
沈鬱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一定是哪位高人。這麼晚了,快點回去睡覺吧。再晚的話,萬一給他鑽了空子,再設下什麼詭計,半路埋伏我們可怎麼是好。”
張元成連連稱是,三人回到客棧,許赫卻並不急於回房,在小堂站了一會兒,忽然拍案對張元成吩咐道:“去喚醒大家,我們連夜趕路,返回慕容府,免得凶手再次作怪。”
“是、是。”張元成驚魂未定,十分讚成,對著二樓大喊一聲,“都快起來了。”
“凶手還未歸案,許大夫著急回去做什麼?”沈鬱懶洋洋地將小堂的蠟燭依次點燃。
許赫勃然大怒,盡力保持平和:“沈先生若是能破案,我等在此耽擱下去,倒也無妨。可如今正值夏日,小姐屍身不耐久放,如今已經耽擱了一日,又不見沈先生好生查案,為何不能回去安葬小姐?”
“這麼晚了,叫我們起來做什麼?”二樓房間裏的人被張元成那聲大喝驚醒,陸陸續續走了出來。林老伯夫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驚慌失措地走出門來。
“各位不想知道誰是殺害慕容小姐的凶手麼?”沈鬱又打了個哈欠,索性坐了下來。
眾人紛紛怔住,唯有小荷神色如常,款款走下樓梯,她雖相貌平凡,卻別有一種沉靜的氣魄。她仿佛並不在意殺死慕容小蓮的究竟是什麼人,徑自走進了廚房。
“此事要從慕容相老爺子得來的那柄‘如花’說起,這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魔教落日長河門前護法姒月,當年縱橫天下,不可一世;慕容相當時也不過二十九歲,則堪稱風度翩翩的一流劍客,曾公開批判魔教。姒月不服,兩人在洛陽九封塔頂約戰。結果便是姒月輸掉比試,甘心獻上如花。”沈鬱頓了頓,笑道,“江湖中應該鮮有人知道,姒月美貌自負,曾立誓,若是有人贏得了她手中的如花,她便甘心嫁與那人。這如花,便算得是她的定情信物。或許她並不是打不過慕容相,隻是有意於他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