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芝站起身,剛要開口喝問,卻見一個鬱藍色的瘦削身影,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咦?是你這個病秧子啊。”蘇阮芝重新坐下,迭起腿,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優哉遊哉地喝了一口。她忽然想起來,瞥了一眼外麵的天色,竟然還在下雪,“我倒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是什麼毛病,逢上雨雪,就像怎麼著似的。我見你身上雖然有條大傷疤,卻也不至於這般嬌滴滴的罷?”
半晌沒有回應,蘇阮芝抬起頭,卻見沈鬱表情十分僵硬。
“怎麼了?”她將茶杯從嘴邊挪開。
“你偷窺我?”沈鬱十分正經地問。
“呸!”蘇阮芝氣得一把將杯子裏的茶水潑了出去,沈鬱這時候竟然變得靈活起來,往邊上一閃,一滴水都沒有落在他身上。
“那你還記得我背後疤痕的形狀嗎?”沈鬱湊過來,表情曖昧。
“就一條子,蜈蚣似的,誰會仔細盯著!”蘇阮芝臉色有點發紅,卻有些疑心,不知沈鬱今天是怎麼了——他雖然是個見到女子就十分不正經的人,卻很少跟她不正經,不,是從來沒有過。
沈鬱嘴角露出一抹極度收斂的笑,嘴唇抿緊,是平整的,唯有嘴角向兩邊揚起。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
“你……”蘇阮芝站起身,追到門口,卻見飛雪漫天,早已不見了那抹鬱藍色的身影。
她正自稱奇,卻聽見隔壁咳嗽的聲音。
他轉個身又回屋去了?
蘇阮芝三兩步走過去,一腳將門踹開:“沈鬱,你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卻見屋裏空落落的,唯有床幔嚴嚴實實地掩了起來。
蘇阮芝心思轉了十八個彎,決定先退出去,床幔裏卻傳來一個微弱模糊的聲音:“外麵還在下雪吧?把房門帶上。”
她心裏一動,竟然真的聽話地將房門扣了起來,慢步走到床幔前,掀開。
被子下的人臉色蒼白,縮成細長的一道,雙眼微闔,長長的睫毛聳拉著,已然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喂,被子裏太熱的話——為什麼不掀開?”蘇阮芝愣愣地問,沈鬱卻沒有回答她,隻是慢慢睜開眼睛,隱約在被子裏伸了個懶腰。
“你……要不要我去找個大夫啊?”
沈鬱搖了搖頭,忽然輕輕笑了一聲,眼裏黑芒璀璨:“你怕我死了?”
“我為什麼要……怕?”蘇阮芝仿佛被他那雙黑曜般的眼睛攝住心魂。
“喔。”他簡單應了一句,重新變得漫不經心起來。
“你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又在這裏裝死?”蘇阮芝終於想起自己來揪出沈鬱的目的。
他無奈地笑了笑:“你看我這樣子,能跑哪去?”
“可是剛剛……”
沈鬱怔了怔,慢吞吞地從被子裏鑽出來,半支起身子,仔細打量了一下蘇阮芝,才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蘇阮芝前後摸不著頭腦,有些氣悶,卻又不好對病秧子發作,隻得一腳把腳邊的圓凳踢了出去,離開前,又不得不規規矩矩把門闔好。
沈鬱躺回被子裏,眼睛黑亮黑亮的。他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像被壓碎般疼痛無比,剛剛支起身子已經是勉強至極,之前還能聽見蘇阮芝和裴管家的對答,後來五感都因為劇痛而開始鈍化,幾乎人事不知,更遑論去找蘇阮芝了。
聽蘇阮芝的意思,仿佛是遇到一個和他極像的人?那又是什麼人,竟然敢一牆之隔,假冒自己去找蘇阮芝?
沈鬱忍著劇痛,習慣性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縮起來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