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又是小小聲的回答,不過這回是因為羞怯。她把頭垂得低低的,粉臉含羞,像朵粉紅色的牡丹。
岸上眾人老早在那裏等著,排成一列瞧著他們,臉上都掛著笑。
「舞衣,轎子在等了。」雪姨呼喊道,已經打點好一切。
「我用走的。」舞衣抬頭說道,這兒已經沒有淤泥,隻剩巨大的石板,他實在不需要再抱著她。
楚狂點頭,不情願地鬆手,讓她落了地。
舞衣撐著傘,加快腳步走向雪姨,察覺到眾人都瞧著她,那些善意的笑容讓她感覺更羞窘,急著想窩進轎子裏躲起來口走入轎子前,她還記得對雪姨交代細節。
「雪姨,讓大夥兒先休息,等到雨停,再——」
轟的一聲,巨大聲響震驚眾人。堤防上的石板,不知什麼緣故,竟然整片崩塌,重重的往湖麵砸去,激起幾丈高的水花。
眾人驚叫著,舞衣一顆心也提到喉嚨,差點沒蹦出來。
楚狂還在堤防上!
幸好。
真的是幸好。
不知該歸功於老天垂憐,還是該誇讚楚狂武功高強,總之他是逃過一劫了。除了手臂上的輕微擦傷,他的頭手腳都好好的,沒有斷了,也沒有折了,該在的都還在。
回到方府裏,舞衣為他敷藥時,雙手還在顫抖。
還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命喪湖底!要不是他輕功了得,及時躍開,避開那些石板,他大概早已被壓成肉餅,沈在浣紗湖裏喂魚蝦。
「沒事了。」楚狂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沒事了。」她回答,拿起素絹幫他包紮。「隻是,我的手就是停不下來。」她的手抖個不停呢!
「你在擔心?」
「當然。」她衝口而出,看見他瞼上浮現滿意的笑,不禁有些氣結。男人!不關心自個兒的安危,反倒為這種事沾沾自喜。
綁素絹的小手,刻意加重幾分勁道,他卻沒反應,仍是維持那可惡的笑容。她低著頭,不去理他,省得他的男性自尊更加膨脹。
「監工說,大概是因為風雨急,吹鬆了石板,才會崩塌。」她解釋道,想到雪姨自責得不願用餐,心裏好生不忍。
「別再發生就好了。」他不想追究,視線落在她身上。「不過,往後你去堤防,都必須有我同行。」
堤防崩塌,對他來說並不造成威脅,以他的身手,再驚險的場麵也能應付自如。隻是,想到舞衣也將暴露在那種危險下,他就不禁皺眉。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最好就是讓他守著她,形影不離!
門上傳來輕敲,秦不換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北海烈。
「老大,聽說你剛剛下湖去遊水了,撈到魚了嗎?」秦不換笑道,手裏搖著扇子,挑了張椅子坐下。
「沒事吧?」北海烈的詢問慎重得多。
楚狂聳肩,舉起包紮好的手臂。「隻是小傷。」
「不影響拜堂就好。」秦不換仍是笑著,轉頭看向舞衣。「對了,方姑娘,織姨說領了你的指示,要來借軍隊呢!」他皮相生得好,又始終笑臉迎人,早已跟府裏的人們打成一片,丫鬟們都愛搶著替他做事。
楚狂挑眉。
舞衣連忙開口。「我正要跟你提。」堤防崩塌,把她要說的話嚇跑了一半。
「你借軍隊做什麼?」
「正確來說,該是聘請。」
「聘請?」
「是的,聘請黑衫軍為浣紗城運送絲綢,每趟出城,都會給他們銀兩。」她說出一個數字,發現三個男人的眼睛為之一亮。
「為什麼要軍隊護送?」
「絲綢值錢,路上容易遭遇盜匪,浣紗城能自保,卻沒能力保護送去遠方的貨物。」
「那就是走陸路了?」秦不換挑眉,南北的地圖,迅速在腦中轉了一圈。
舞衣點頭。
「浣紗城鄰近大運河,有地利之便,為什麼不走水路?」楚狂問道,皺起眉頭。
「運河隻到京城,再往北就需要雇用馬隊護送。但這條路開辟已久,競爭很激烈,成本始終居高不下,不如直接走陸路。」她計算過,聘請黑衫軍運送絲綢,是最劃算的。
「何不運到國外去?」討論完節流,北海烈想到開源的法子。
「經沙漠運往鄰國,來回一趟要兩年,近年來邊境戰火頻傳,風險增加,馬隊漫天開價,成本也降不下來。」舞衣解釋道,從花瓶裏拿了一枝菊花,沾了水後,在墨綠色的桌巾上,畫出粗略的路線。
北方的路線密密麻麻的,早被各絲綢商瓜分,南方倒是有一大片空白。
男人們沈默,瞪著那塊桌巾,提到經商的事情,他們話就變得很少。
舞衣等了一會兒,明亮的眸子看向楚狂,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聽說,南方鄰國有座大城,人口有百萬,媲美京城。」她指的地方,在桌巾上看來,離浣紗城不遠。
「那就往南方運。」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舞衣露出甜美的微笑,雙手一拍。
「楚將軍英明,這真是個好主意!我立刻去交代,說是您的意思,讓織姨去籌備。」她轉過身,急著就想去處理,要另開商道,那可是件大事呢!
「等等。」他突然出聲。
她回過頭,看著他眉間的皺摺,心頭一跳。
「怎麼了?」她問。
他看了她一會兒,才緩慢搖頭。「你下去吧!」
「是。」她福身,迅速離開,小臉上保持笑容,甜美卻有些僵硬。他發現了嗎?他眼裏的光亮讓她不安。
舞衣離開後,楚狂瞪著那扇門,久久不語。
剛剛有短暫的一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這個小女人,不時讓他浮現這種感覺,那雙靈活得像小動物的眼,總是漾著某些小秘密。
不隻如此,她跟他先前遇過的女人都不同,更香更嫩更軟,那唇那眸,那柔弱無骨的纖腰——
「老大。」秦不換開口。
他睨了一眼。
「你在傻笑。」
「你看錯了。」他板起臉。
秦不換忍著笑,聳了聳肩膀。「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