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都能感覺到,這對新婚夫妻,感情好得很。
楚狂的提議,動機略嫌不夠純正,但效果卻好得很。
黑衫軍承認舞衣是夫人,態度行徑收斂不少,府內的女人們,雖然沒有好臉色,但至少不再大肆嘲諷。
至於城民,則是個個樂得合不攏嘴,打從黑衫軍打退盜匪那日起,城民就視楚狂為英雄。
如今,這英雄又成了舞衣小姐的夫婿,讓他們既高興又驕傲。
所以當楚狂說,要看看城內護衛隊的水準時,男丁們立刻拿了刀槍弓箭,迅速奔來操練場集合,深怕跑得慢了,讓新城主留下壞印象。
操練場在城牆邊緣,數百名男丁竭力展現,要刀弄棍,呼喝聲響得連城外都聽得見。
楚狂站在隊伍前,銳利的黑眸掃過每一張臉。他雙手插腰,站在那兒,就算沒穿戰袍,光憑那與生俱來的氣勢,也讓人心生畏懼。
「素質還不差。」北海烈簡單地說道,站在楚狂身後。
「的確比尋常民兵強上許多,難怪盜賊攻不進來。」秦不換搖著扇子,穿著月白色的長衫,跟滿場打赤膊的男人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楚狂點頭,視線仍在場內。
浣紗城護衛隊的素質,讓他有些訝異。照理說,尋常民兵,拳腳不會好到哪裏去,但這些男丁,個個身手矯健,就算跟正規軍比,也毫不遜色。
「方肆訓練得不錯。」他淡淡說道。
操練場的邊緣,出現一個嬌小的翠綠身影,緩慢地走過來。所有的人,目光都盯著那優雅的身影瞧。
舞衣走到楚狂麵前,斂裙福身。「夫君萬福。」她的發梳起,綰成雍容的墜馬髻,是已婚婦人的發型。
他皺起眉頭,先舉手製止眾人射箭,以免誤傷了她。
「你來做什麼?」這裏棍棒齊飛、刀光劍影的,他不願舞衣受傷。
「十二帳帳主的住所落成,今日就可搬過去,夫君意下如何?」她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麵,沒有看他。
「搬吧!」他點頭,瞪著她的小腦袋。
「是。」她再度行了個禮,輕輕轉身,用最優雅,也是最緩慢的步伐,離開了操練場。
等到她離開,射箭聲才又響起。但是,約莫一刻之後,她又出現在操練場的邊緣,慢吞吞地走過來。
「夫君。」她斂裙,角度、姿勢與聲調都跟上一次分毫不差。「織姨說,今日要運絲綢到錦繡城,可以嗎?」
楚狂點頭。
她再度行禮,轉身離開。
兩刻之後,翠綠色的身影又出現了。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看似仍在操練,實際上卻瞪大眼睛,看著她走向楚狂,每張臉上都帶著理解的笑。
啊,小姐跟新城主的感情真好啊,舍不得分開太久呢!
「夫君,小七說要送些蔬果到山裏去給貧農。」她照例行禮,模樣恭敬溫馴。
「小七?」
「我弟弟。」她提醒。
他挑起眉,猜想這方小七,大概也是反對舞衣下嫁。從大婚到現在,這麼多天過去,堅持不肯露麵,現在又想出城去,分明是在躲他。
他同意方小七出城,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濃眉卻皺了起來。他的心中,有種奇怪的預感——
預感沒出錯,這次不到一刻鍾,她再度現身。
[秋季的絲,今日要染色,夫君認為,該以什麼色為主?」她認真地問道。
「你看著辦。」他不耐地說道,瞪著那顆老是不抬起來的小腦袋。
「是。」她又行禮、又離開。
然後,又回來。
「夫君,今晚的酒,要喝哪一種?」她詢問著,等待他做決定。
「照舊。」他從牙縫中迸出兩個字。
「是。」她溫馴地點頭,照著原路離開。
所有人目送她離開,當身影消失在牆的那一端後,他們仍沒有收回視線,盯住那一處,等待她再度出現。
舞衣沒有讓他們失望。
這次,她還沒走近,楚狂已經先舉起手,不讓她行禮,英俊的五官,因為不耐而顯得更加嚴酷,黑眸亮得有點嚇人。
「你又要問什麼?」
舞衣眨動雙眸,沒被他的壞臉色嚇著。
「廚師問,晚膳是要煮魚羹,還是燴魚丸?」
「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不必拿來問我。」他咆哮道。
該死!她就一定要在操練場上跑來跑去嗎?她每出現一次,他就提心吊膽一回,來回幾趟下來,他的耐心早已用光,比受傷的猛獸更暴躁!
「但夫君先前在堤防上說了,什麼事都必須由你作主,舞衣隻是照夫君的吩咐做。」她無辜地說道。
楚狂連連深呼吸,必須用盡自製,才沒對她吼叫。
「這些小事,你決定就好。」
「那麼,為了避免煩勞夫君,往後大事就由您作主,小事就由我決定,可以嗎?」她垂下眼睫,秋水雙瞳閃爍著。
他點點頭,如冰刃的兩道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往後一瞄。
射箭聲立刻響起,操練場上每一個人均是目不斜視,專注地瞪著標靶,不敢再將視線擱在城主夫婦身上。
「那舞衣告退了。」她仰頭望著他,對他露出笑容,眼兒閃爍得像晨星。
楚狂眯起雙眼,示意她離開,但眉頭卻仍緊擰著,沒有鬆開。
是他多心了嗎?還是她的笑容,的確有幾分的狡詐?
翠綠的身影消失在牆後,如鷹的黑眸,仍舊沒有挪開。
三個時辰後,楚狂才下令,讓男丁們離開操練場。
這段時間裏,秦不換先被調開,去規劃南方商道;北海烈也離開操練場,前往浣紗隴,把桂花跟弟兄們接回來。
楚狂走回方府,一路上都遇見領了任務的屬下,在城內忙碌著。
吃飽撐著的日子結束了,成為將軍夫人的舞衣,替這些男人都找了差事,人盡其才,各有所用,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賴著吃閑飯。
她不但讓別人忙,自己也忙於處理各類事情,直到日落黃昏,嬌小的身子才走進房裏。
房裏有些暗,舞衣關上門,準備要點上燭火。高大的身子從後方欺上,猛然將她抱住。
「啊!」她驚呼一聲,等聞見那熟悉的氣息,才放鬆下來。
「你去哪裏了?」楚狂單手把她轉了個圈,黑眸瞪著她,一瞼的不滿。才剛新婚,她就跑得不見人影,讓他找不到老婆!
「呃,沐浴。」舞衣回答,將半濕的長發攏到另一邊肩上,免得弄濕他的衣裳。
出外一趟,弄得她一身塵土,渾身不舒服。她在用晚膳前,盡速的洗了個澡,想回房來換件衣裳,再到大廳用餐。
「需要洗上好幾個時辰?」他仍是皺著眉頭。
舞衣伸出手,撫平他眉間的皺摺,對那張俊臉微笑。「我先前去忙一些雜事,那都是你允許了的。」她提醒他,笑意加深。「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問。
看楚狂的表情,既不耐又陰騭,肯定是找了她許久。
他瞪著她看了一會兒。
「沒事。」他粗魯地說道,抱著她走到桌邊,讓她坐在他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