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咚”的一聲響,包廂的門被踹開了。
麵部帶刀疤的匪徒以迅雪不及掩耳之勢從腰間掏出了手槍,強勢打開保險,直指門口,聲斯力竭的怒吼:“可惡的條子”。
“哎呀,不要……”胖妞驚慌失措地從沙發彈起,尖叫起來。她的胸脯像戰鬥英雄黃繼光擋子彈似的剛好擋在黑洞洞,陰森森的槍口上。
“呯。”
“呯。”
“呯。”
胖妞隨著槍響應聲而倒。手中攥著的啤酒杯也“呯”的一聲落地而碎。
“呯呯呯”
“呯呯呯”
“呯呯呯”
門口閃進來的三名武裝警察同時舉槍向匪徒射擊,伴隨著一聲“啊”的慘叫,匪徒摔倒在茶幾上,啤酒瓶和水果拚盤“嘩啦啦”地撒落一地。
樓道口到處都是嘈雜混亂,急促的腳步咚咚咚,咚咚咚……各包廂的客人像驚弓之鳥奔逃而去,並伴有“殺人啦,殺人啦”的驚呼聲。
夜來香歌舞廳門口,停有不少於十輛拉著警報閃著刺眼白光的警車。荷槍實彈頭帶鋼盔的武警把一樓大廳圍得水泄不通,雲霧鎮的公安也是黒壓壓的一片。
今晚注定是個恐怖而又恐懼的不眠之夜。
被槍聲嚇的尿了褲襠的蘇小小“媽呀,媽呀”兩聲尖叫撲向倒在血泊中的胖妞。胖妞渾身顫抖的胸脯上殷紅的鮮血像梅花般泛開,是那麼的燦爛鮮豔,還咕嘟咕嘟冒著紅色血泡泡。
我和內保王磊迅速上了樓,情緒失控的我衝破警方阻攔,發瘋似的闖進了包廂,並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子――胖妞。
胖妞靈動有神的雙眼此時己經黯然失色了,呆滯著,像在想什麼,漸漸發紫的嘴唇嚅動著,雙手抽搐著,像要想說什麼話。
蘇小小嚶嬰地哭著,怯怯的低側著頭靠近胖妞一張一合的嘴邊,我也跪下來側耳傾聽她無力的呢喃聲。
“家鄉……的……梨花……開……了,我……想……看看……梨花……想……回家。”
胖妞痛苦地哼唧著什麼,像是一首歌。蘇小小失聲痛哭起來,淚珠成串成串的滴落在胖妞蒼白的麵頰上。蘇小小也隨著胖妞無力嚅動的嘴唇抽搐著哼了起來:
忘不了故鄉,
年年梨花放,
染滿了山崗我的小村莊,
媽媽坐在梨樹下,
紡車嗚嗚響,
我爬上,梨樹枝,
聞那梨花香,
搖搖潔白的樹枝,
花雨滿天飛揚,
落在媽媽頭上,
飄在紡車上,
給我幸福的故鄉,
永生難忘,
永生永世也難忘。
我聽出來了,這是周峰演唱的《梨花又開放》,歌曲沒有唱完,胖妮頭一偏,從眼角流淌出二顆渾濁的淚珠,便沒音了。我用顫抖的手把她美麗的剪水雙眸輕輕合上。
這時,身邊又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快快快,閃開閃開,把二個都抬上救護車。”
我抬起頭,眼前全是穿白大掛的醫護人員。
大概是那天下午,雲霧鎮警方接到了山水市警方的加急電文。
電文如下:在逃犯xxx,男性,外號“蠍子”,50歲左右,身高一米八上下,操東北口音,半長披發,右臉部有刀疤,攜有五四式手槍一把,此人凶殘暴烈以販毒為生,近期可能潛入你鎮銷售毒品身係二條命案,屬公安部通輯的要犯。你處接到通報後,望火速排查,重點是娛樂場所。
出事的第二天上午,雲霧鎮警方通報了案情:
X年X月X日晚七時許,接上級警方通知,有一身負命案的男性謙疑犯,攜有槍支可能潛入我鎮。我雲霧鎮警方為確保本鎮人民群眾安全,迅速成立了專案組,全鎮各級公安機關緊急聯動,在全鎮展開了拉網式排查,奮戰八小時後,在夜來香KTV將代號“蠍子”的嫌疑犯鎖定,在抓捕過程中,犯罪嫌疑人“蠍子”手持五四式手槍拒捕並開槍向我公安人員射擊時,造成在場一名女性群眾傷亡,在這千均一發時刻,我雲霧鎮公安果斷開槍,將代號“蠍子”的犯罪嫌疑人當場擊斃。
雲霧鎮公安局 …………
胖妞是三年前一個炙熱的夏季來夜來香KTV應聘的。來時就風風火火直接闖入了我的辦公室。她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順手從桌子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來,毫不怯生。叼在兩嘴唇中間,問:“有火嗎?”
我忙掏出打火機給她點燃,“美女,有事嗎?”
“本姑娘在山水市多個KTV幹過,陪酒陪唱偶爾陪客人睡,離家遠些兒,不想在那幹了。聽說這裏生意也不錯,想試試,中不中?”
她蹺起二郎腿,右手拿煙的動作很是優雅。
望著她豬腰似的雍腫的身材,我朝她笑了笑,說:“您真富態,有多重呀?”
她吐了個煙圈,嗤哧一聲笑了:“看看你,哪壺不開提那壺,俺長裏是飽滿些兒,你不知道胖人九分財,不富也鎮宅,不胖不瘦二百五六,國際型美女標準。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楊貴妃,胖裏得體,胖裏傾國傾城,唐玄宗和兒子壽王李瑁為爭奪她,唐朝都滅亡了,這不就是胖有胖的魅力嗎。”
我被地幽黙有趣的話挑逗得哈哈大笑。
她摁滅煙頭,嚷嚷著天氣真球熱,空調也沒球勁兒。開始脫掉乳白色的披肩和粉紅色的上衣。
她的胸很大,裸露出比基尼的嫣紅乳罩。乳罩有點緊,把乳溝擠出深深的一道溝壑,大粗腰上贅出三道三層肉圈圈。
我站起身來,走到她跟前,玩笑般地伸手摸了她一把酥胸,輕輕一捏,乖乖兒,柔軟得能滲出水來,嫩乎乎的又像剛出鍋的豆腐。她趿拉著棕紅色輕便的一字拖鞋,露出的腳趾頭顆顆都是完美的,宛如脆生生的花生豆豆。
她扭捏著身子,佯裝羞澀的樣子嗤嗤嗤哈哈哈地笑過後,悄聲對我說:“哪天閑了本姑娘讓你摸個夠,隻要你好這一口,吃也不介意喲。目前你是第一個摸過我的男生,很在乎的。”她清澈的眸子朝著我壞笑。
“我呸,還第一次呢,這種江湖套路唬弄中學生好了,魯班麵前耍大斧,關公門前眩大刀。”
正說間,辦公室的門“哢”的一聲被推開了。
“聽說又來新美女了,五哥?”蘇小小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了,後麵緊跟著曼麗,佳佳,小魚,浪浪,羊羊,花兒,十三妹,老萬,小靜,二燦,小纖等二十幾名美女嘰嘰喳喳魚貫而入,都爭著要先目睹一下新來美女的容顏。
“哎喲,大美女呀。”
“喲,胖美女。”
“哇塞,好一個重量級女神!”
麵對一群七嘴八舌同性人的圍觀,胖妞並未怯場。她柳眉一豎一挑,麵帶嗔怒,嚷道:“看什麼看,好奇是不?本姑娘又不是猴子,隻不過是胖了一點兒,沒聽說要想發,屋裏坐個胖達達嗎?財神奶啊。”
眾姑娘一聽這話說裏開渣,便都嘻嘻哈哈大笑起來。
“國寶一個呀!”
“活寶哩!”
胖妞從沙發裏跳起來,雙手做抱拳狀:“姐妹們,俺坐不改名,站不改姓,就叫胖妞,北陽人士,芳年20歲,上有老下有小,借這方寶地做些木本飛的小生意,好養家糊口,初來乍道,還望美女們多多關照,在下有禮啦!”
“哈哈哈……嗬嗬嗬……嘿嘿嘿……”眾姑娘們被她抱拳作揖的舉動又忍俊不止。
“有江湖氣。”
“看來是個老江湖了。”
“又來一個精氣呀。”
“來客人啦,上班喲。”老嫂子在前台大聲叫嚷著。
姑娘們嘰嘰喳喳的又魚貫而出。
“小小,等下。”我朝蘇小小擺手,說:“從今兒起,你負責帶帶胖妞,你倆先搭班子,客人點台時多做推薦,出來混社會都不容易的。”
“那總台上服務單子一欄怎麼下呢,就寫胖妞,也沒個大號嗎?”蘇小小裸露著兩顆小虎牙訕笑著問。
“哦,對了,差點忘了。有身份證,五哥。”胖妞慌忙從隨身攜帶的黑色化妝包裏拿出遞給我,又補充說“看完你統記一下,再還我。俺知道這規炬。服務帳單上就寫胖妞好了,親切,不想讓人知道真名、真姓、真地址。”
姓名:王紅,性別:女,民族:漢,出生:1981年12月1日,家庭住址:河南省北陽縣長崗鄉長崗村大隊4組。身份證:4129281981XXXXXXXX
我統記過身份後,還給了她。問:“你怎麼知道我名子?”
“嘿……俺事先打聽過的,可不是冒昧而來的,五哥――退役軍人,下崗職工,大齡未婚青年,業餘作家。”她搖頭晃腦地拿眼乜斜著我說。
“哇……厲害,下一步你做福爾摩斯、軍統也綽綽有餘了。”我對這個巧嘴靈舌,機智勇敢的女孩敬佩得五體投地了。
在服務中,連續一個星期,胖妞總是被退台,蘇小小帶她都快沒有信心了。挑毛撿刺的客人們都嫌棄太胖,上高台時無從下手。跳豔舞就更不用提了,笨豬似的,根本就爬不上舞台。
胖妞沒有灰心,她滿不在乎地說:“沒關係,慢慢來,總會有人喜歡我的,隻是機緣沒到。胖又不是毛病,是福氣。”
花兒等的快謝了時,店裏來了兩個客人,聽老嫂子講是屠夫。倆人在鄉下收了個快病死的老母豬,拉回雲霧鎮後以正常的市場價賣出了,掙有2000多元錢,今兒個高興,來撒撒歡兒。開了個小包廂,上過酒水後,點服務小姐時,交代服務生專挑豐滿型,不要纖纖細腰的。
這下,胖妞時來運轉終於派上了用場,有人點台了。
胖妞推開門笑嘻嘻地問客人:“男人們都喜歡瘦肉型的,你倆為啥選豐滿型的?”
高個客人哈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捏了捏胖妞的肚皮,又擰又按一下她寬厚的肩膀,說:“美女,那是你沒遇上對的人,幹俺們這一行的,都喜歡胖乎乎的,一捏一按就知道你出肉率有多高了,像你身上的膘,每毛重百斤的話,最低出淨肉70斤,俺們有錢賺的,虧不了,所以選胖等於選財運。再說要想發,屋裏坐個胖達達嘛。”
低個客人也趁機用手往胖妞襠部狠摸了幾把,脒著色迷迷的眼,說:“嘖嘖嘖……護逼油有四板指厚度,有旺夫相裏。”
“哎呀呀,你倆個真壞蛋,來――喝酒,喝酒。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喝酒好時候。歡迎二位來夜來香做客!”胖妞滿臉嬌嗔的打開了幾瓶啤酒來。
可能是第一次讓客人點台服務的緣故吧,胖妞興奮得喝裏酩酊大醉。
老嫂子讓服務生把胖妞背下摟休息。服務生愁眉苦臉地說:“倆個人也抬不動呀。”
我買了一盒五支裝的葡萄糖口服液上了樓上包廂。
胖妞正仰擺四叉躺在沙發上,半邊大屁股懸在一邊,左手按著茶桌,左腳著地,口中流淌著涎水,呻吟著似睡非睡。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拉起來扶正,灌過葡萄糖後,她才慢慢恢複了一些兒。
“五哥,謝謝你。我給你說說我的家庭情況吧,你想不想聽?”
胖妞一邊拉著我的手不鬆,一邊醉眼朦朧地說。
“你說吧,我聽聽。”我挨著胖妞坐下來,怕地摔倒。我從口袋裏抽出二支香煙來,點燃後放進她嘴唇上一支。
胖妞麵帶傷感娓娓陳述:
“從小就沒母親了,七八歲時就跟隨父親闖蕩江湖。父親是個民間藝人――說書的。說書人的生活無定居,走南闖北,朝西向東,長年遊走在鄉間,春夏時在村莊找個小樹林就算是塊生意場地了,秋冬時就找村頭有麥桔垛和玉米杆垛的地方做場子,好僻風。放下行李和藝具,用隨手攜帶的鐵鍬平整一下,支好鑼鼓架,敲起響鑼滿村走一趟,算是給全村老少爺們打個招呼。村上人聽到鏘鏘鏘的鑼聲後,便知今晚來了說書人。那時農村很少有娛樂活動,除了每年放幾次電影,逢大年前後的唱台戲外,就屬這些說書的和玩猴弄雜技的啦。喝罷了湯,村民們陸陸續續的到戲場,父親邊打招呼邊穩坐在架子鼓上,開始了精彩的開場白表演。隻見他竹子小折扇一合一開,驚堂木在裹著紅布的破桌上一拍一頓,氣提丹田吆喝道:老少爺們都來看,都來看,一個老鼠八斤半,都來瞧都來瞧,八斤半的老鼠逮了個花狸貓……”
“說書說到興奮處,父親那雙詭異目光賊溜溜地轉。從開天辟地亞當和夏娃,再到民國時期的興衰,五千年的風雲變幻仿佛就在眼前。一會是火燒赤壁,一會是戰薑維,一會又穿越到楊子榮智取威虎山,一會又是刀光劍影的俠客,為情為義廝殺一團,赤兔馬和火龍駒仰天嘶鳴,李元霸千斤鐵錘直拋天空……曆史故事和各種傳奇,都從父親圓滑的巧舌中噴湧而出。直聽到圍觀的人們如癡如醉,嘖嘖聲一片一片。可是,這種漂泊不定的賣藝生活很是辛苦,收入也不高。後來,村莊都有了電視機看了,說書人就逐步退出了這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