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景程身邊的人瞎起哄。
他眼眸冷了幾分,客套又疏遠的望著她,“公主請自重。”
我站在原地,呆愣了許久,他不是我記憶中的餘景程了,一點也不像。
他認不出我,對誰都冷淡,卻唯獨對我流露出了厭惡神色。
放學時我出了國子監,遠遠就看見站在角落挺拔的左恒,朝著他走去,撲在他懷裏哭泣。
“我不想當長公主,我想回冷宮,我要我娘,我要白叔……”
左恒默默聽著,除了抱著我,他也別無辦法。
事實上,雖然我為主,他為仆,但我們都隻是卑微至極的人,沒有自己說話的權利。
我每天功課都要做到很晚,除了我自己的,還有薑予則和薑雲妍兩人的,他們不願做,皇後也默許了讓我代勞。
薑予則是皇子,他要學習的東西往往更深更廣,夫子留下的功課也更難,為了能答得上來,我還得看更多的書,薑予則和薑雲妍在皇後身邊嬉笑打鬧時,我在沒日沒夜的溫習,以及模仿他們的字跡。
這樣的結果,就是我樣樣全能,功課還被夫子誇獎了,那個嚴肅的小老頭,也會像麵對雙驕那般含笑看我。
嘴裏念叨著,“真乃奇才,若能持之以恒,他日定要名動京城。”
但轉而想到我的女兒身,又會變得很沉默,“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我不是男兒身?
夫子的誇讚是我的恩賜,也是我的劫難,薑予則和薑雲妍很快將這事傳到了皇後耳朵裏,她將我叫過去,在門外跪了一天。
這是我出盡風頭的懲罰,她容不得我將她的一對子女比下去。
當時頭頂突然多了一把傘,我抬頭就看見了季鴻青。
我每天都能見到他,也能見識到他的才學,之前夫子讓我們做正反論證國學經典,他與我站在了對立麵,一番爭鬥,酣暢淋漓,我們從各自眼中都看到了‘欣賞’二字。
他為人清清冷冷,又是熱心腸,夫子尋常一些小事,都是交代他吩咐下去,是真正的雅量之人,正人君子。
就如此刻,殿外人來人往,他是第一個為我撐傘的。
年少的悸動在這一刻萌芽,影響了我之後的很多年,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曆曆在目。
他進了殿內,再出來時,將我扶了起來,他說:“皇後如此不妥當,對你苛責了些,我為你說了請,快些回去休息吧。”
我雙腿疼的走不動。
他思忖了片刻,蹲下身要我上他的背,他背著我去找我的寢殿。
“你是長公主?之前幾次宮宴,好像都不曾見過你。”
父皇不讓說我從小在冷宮長大的事,以免傳出去壞了他明君的名號。
“我自幼養在宮外。”我騙了他。
他不在乎真假,隻道:“國子監皆是世家門閥之後,饒你是公主,若是不得寵愛,也難免叫人詬病。但人不應妄自菲薄,無需管他們說什麼,隻要自己無愧於心就好。”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他將我送到寢殿,我請他去喝茶,他說不用,又道:“你學習刻苦優異,但武穴底子薄弱,你若是誠心向學,日後我來教你,若能學好,也就不用畏懼他們了。”
我深受觸動,但拒絕了他的提議,緣由是,我若答應了,皇後不會輕饒我。
我雖不大,但已然明白,皇後召見他的用意,他是薑雲妍的。
但薑雲妍好像並不喜歡他,她覺得季鴻青自視清高,對誰都不冷不淡,但又享受眾人吹捧季鴻青喜歡他的誇讚。
季鴻青對我很照顧,他時常想找我一起探討學習,但我不能和他一起探討了,我處處表現的資質平平。
夫子時常看著我欲言又止,化作惋惜的哀歎。
季鴻青依舊是問我哪裏沒跟上,然後一遍又一遍的跟我清楚,他真的好好啊,除了我娘,他是第二個這麼有耐心的。
我能明顯察覺到他對我的喜歡,體現在對我的笑意裏,讓人忍不住淪陷其中。
夫子講到陰陽兩合,講到男女情愛,我不自覺看向他,無意對視上,分明是能看出對方眼中的情意。
那周如約去找了關陽霽,他遠遠瞧見我,便朝著我張開手,他想和以前很多次一樣擁抱我,但我止住了腳步。
我告訴他不能再這樣,我有喜歡的人了,夫子說隻能和喜歡的人親密舉動。
關陽霽原地站了好一會,他說了什麼我不記得,隻知道那天他神情並不好看,我想那是作為他不喜歡我的懲罰,我也不會再喜歡他了。
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給餘景程寫信了。
準確說,我很久沒回冷宮看過了,那裏承載了我多年的記憶和傷痛,再加上我是真討厭餘景程。
在國子監總是對我冷眼以待,還總嗆我。
到了寫信時候又跟沒事人一樣,還問我為什麼不理他。
他就是天生賤命,得要旁人涼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