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他真的是個雅正的人,隻是能讓他失去分寸的那個人不是我。
其實成親前我做了很多事,我去了冷宮,回顧了一遍承載著我諸多回憶的地方,那裏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了,雜草叢生,唯有那棵梨花樹,依舊倔強的往上生長。
我去看了這些年和餘景程往來的信件,以前的我話很密,與他寫信,基本都是我喋喋不休,恨不得把自己一餐吃了多少飯都講給他聽。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和他生出了嫌隙,每次回複都是三言兩語,雖談不上敷衍,但也著實稱不上用心。
反倒是他,每次都是長篇大論,恨不得什麼都說給我聽。
我仔細對照了寫信的日子,發現原來是從那天起,他給我說討厭長公主,成日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實則與誰都摟摟抱抱,屬實是玷汙了長公主這個稱謂。
我沒有解釋,全然沒有解釋的想法。
因為我並不知道,在他心裏是和我多年寫信往來的交情更深重,還是他印象裏水性楊花的我印象深刻。
我給他寫了最後一封信,告訴他以後一別兩寬,不複相見,再見也是陌路。
其實一開始就是陌路,從他認不出我,對我冷嘲熱諷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陌路。
關陽霽前來找過我,他問我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季鴻青,我怎麼會不是心甘情願呢?
生於世家,生於皇室,無人疼惜,我沒有自己做選擇的可能,與其到時候被隨意指嫁,嫁給年少歡喜之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關陽霽望著我瞧了許久,他的手攥緊了又鬆,像是在掙紮,掙紮什麼我就不知曉了。
可能是因為要失去我這個寵物了。
我說:“關哥哥,日後可以多養幾隻寵物在身側。”
就當是代替我。
他不明白我話中含意,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成親前一晚上,我徹夜未眠,想起了我母妃,想起了殉情的白叔,想起了很多人。
然後那些對我笑的麵孔一一撕扯碎裂,化作灰燼。
我夜間醒了,察覺左恒就在我身邊,他好像從沒離開過。
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他了,我靠在他肩膀上,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鬆香,讓我緊張的靈魂有了棲息之地。
“左恒,明明能嫁給他已是我最好的選擇,但為什麼,我高興不起來?”
“我真的好喜歡他,他給我遮風避雨,救我於危難,為什麼會不喜歡我?”
“如果他像之前一樣喜歡我,我們就能做一對恩愛的夫妻,就像我娘和白叔一樣,生同衾死同穴。”
“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嗎?”
他自始至終默默聽著,隻在我意識混沌的時候說了一句:
“我會永遠跟隨公主,生死不離。”
季鴻青的父母隻在成親時來了盛京,成親後便回了祖雲。
沒有公婆的刁難,我每日的日常屬實要枯燥得多,我的一生好像就困在了這四方天裏。
我在院裏坐了半天,光用來看院裏的鳥兒了。
聽到青竹低聲哭泣,我才側目看向她,問她哭什麼。
她說:“公主不開心,我們做奴才的也難受。”
我叫青竹去拿了麵銅鏡來,看著鏡子裏消瘦的自己,忽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後知後覺我才想起來,我像極了母妃早年模樣,清瘦的很,時常望著天,一坐就是一整天,她那時大概是在盼著白叔,我又是在盼什麼呢?
我自幼並無什麼玩伴,不會和那些官家小姐一同設宴玩鬧,為數不多的出門,都是他人相邀,比如薑雲妍。
她酷愛當著我的麵,與季鴻青兩人難舍難分。
我起初也會生氣,後來漸漸沒了想法,或許是因為那年墜馬,他不曾第一時間關心我。
又或許是那年寒冬,季鴻青將我一人丟在雪地裏,折返回去找安陽。
我本已死心了的。
偏偏他重新找到我,他對我好,我不爭氣,由著他多說了幾句好聽話,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抱著我說了很久的對不起。
卻在最後說了一句:“我需要你。”
我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也是可以裝出來的,他對我好,隻是因為需要我幫他們奪權。
而太久沒感受過溫暖的我,再一次義無反顧的飛蛾撲火。
這些年一個人生活,叫我忘卻了許多事,若非最後皇貴妃死前提及薑卓君年少時曾幫過我,我都快忘了。
所以我放了他,天高任鳥飛,隻要不再回皇城就好。
我的雙手染了血,性格也發生了轉變,心中不禁回想,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讓他們占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