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麻煩叫醒我。”
她太累了，必須趁見到白梓景之前養足精神。
“好的。”司機終於惜字如金地回。
但不待司機叫她，白筱繞就被喧嘩和鬧聲吵醒了。
聲音是從駕駛座半開的車窗傳進來的，她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見外麵緩緩後移的深夜鬧市。一桌桌的男女老少團圍在一起闊談宵夜，低矮的折疊桌和塑料椅占滿了人行道，甚至擠上車道，所有的車輛都在急促鳴笛，在狹窄的道路和高聲的叫罵裏蝸牛一般挪動。
注意到後麵的動靜，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連按了幾下喇叭。
白筱繞首先想的是，這裏絕不是雕安城。
這些光景和人氣都太陌生了。
其次想到的是白梓景。他一度高傲不可攀，竟然願意委身在這樣的地方？
駛過了那段街，兩旁的熱鬧肉眼可見地凋零，別說店麵和人聲，連路燈都時有時無，入眼大都是一片漆黑。大量淤積腐敗的味道從黑暗裏漫出來，充斥在整片街區，白筱繞強忍著分辨裏麵的東西，有蔬果也有肉腥，大約是菜市之類的地方。
司機在一個燈柱下刹車：“白小姐，到了。”
她一關上車門，車輛立刻絕塵而去。
白筱繞屏著汽車尾氣轉身環顧，本就是深夜時分，四周安靜到幾近淒清，參差不齊的建築物的黑影圍在四方，她縮進那方慘白的路燈光線裏，瞧見燈柱上貼滿了小廣告。
光線太差，她索性伸手撕了張下來，皺著眉讀上麵的地址。
竟然是臨城！
過於靜，驚詫吸氣的聲音便顯得極為突兀。
“你竟然真的沒讓顧霰跟著。”身後毫無預兆響起腳步聲，沉穩又輕快。
白筱繞丟下廣告，垂手回身，看見熟悉的人影輪廓在燈光下逐漸顯現出來。
“歡迎回來，小妹。”白梓景笑著注視她故作鎮定又流露防備的神情。
“肖教授在哪裏？”她寒著聲音。
“他很安全，”白梓景脫下外套裹在她肩上，見她怒視掙紮，手臂箍緊她的肩背，“不要激怒我，小妹，我當然不會對你做什麼，可我不能保證肖集清一定毫發無傷。”
白筱繞果然僵硬住不再反抗了：“你要帶我去哪裏？”
她正被他挾著向黑暗中走。
他沒說話，沿著黑暗走進一條潮濕的小巷，進而轉角上樓。老舊的外置鐵架樓梯被他們踏得清脆響亮，走到盡頭是條狹窄的水泥陽台，白筱繞抓著欄杆向下望去，街道盡收眼底。
陽台鐵門虛掩著，白梓景推著她進去：“肖集清就在裏麵。”
裏麵燈光大開。空氣裏充斥著悶滯的潮濕氣味，桌椅草草擦拭過，但牆根處堆積著一條細細的白灰，顯然已經經年無人居住。
看來白梓景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否則他金尊玉貴長大，怎肯願意將就這樣的地方落腳。
肖集清被關在最裏麵狹小的儲物間，白梓景隻打開門讓她看了一眼。久未見，肖集清消瘦虛弱了太多，此時雙手被縛躺在一架躺椅裏，也許因為突然受到光照，眉頭動了動，皺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