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好風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珍惜每一次機會,很希望在這個位置上有所作為。機會有時是機遇,能經常與書記接觸就是機遇,也叫優勢;優勢在知字,“知人善用”的前提就是知,知道你才能用你。離開這個位置,仕途就是未知數。
他現在的職務是正科。在這個位置上已幹了三年,離副縣級隻差一步之遙。不要小看這一點點,越過這一點就可以坐小車,就可以報銷電話費。隔一點就是一點。因而,不吃不喝也要把講話稿寫好。
黃間找到辦公室,她是興師問罪來的。見麵就責問:“昨晚幹什麼去了?”他還能幹什麼?晚上不在家,一定在辦公室加班;此外,他幹不了其他壞事。
“你說呢?”他反問妻子。
“你……”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會安慰妻子,也沒有時間解釋。要是平時,他還會同妻子理論幾句。今天不行,時間不允許,必須趕在王清江上班之前把稿子遞上,不然不好找王清江。
他把妻子晾在一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直奔王清江家。一位紅毛青年堵在門口,問他:“你找誰?”
估計是王書記的兒子,周好風忙說:“我找你爸爸。”
“不在。”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周好風忙在門外解釋,說自己是地委辦公室的幹部。小夥子仗著父親是一把手,不開門就是不開門,還在乎誰?
王清江又到賓館辦公去了。
周好風隻得打道回府。到了辦公室,他打王清江秘書楊南可的手機。這時候王清江不會出遠門,經濟工作會明天就開幕。
楊南可告訴他王清江出差了。
怎麼辦?
急有什麼用?王清江會主動找他。王清江不會不要稿子。
楊南可在騙他。當然,他想象不到楊南可會騙人。他對楊南可有幾分好感,認為同是文化人,彼此相互信任。他錯了,楊南可隻忠於王清江。
半個小時後,楊南可出現在周好風麵前。楊南可親自登門拿稿,少見。周好風想跟他套近乎,怎奈楊南可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楊南可有資格不把他放在眼裏。在楊南可眼裏,周好風不算文化人,寫講話稿沒有發表文章算什麼文化人?楊南可在聰江是位響當當的人物,自費出了兩本書。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在聰江,能出書的人鳳毛麟角。加之他還有地委辦公室副主任這頂烏紗帽罩在頭上,既有職務又有成果,可以目空一切。就是有些人不買他的賬,認為他那兩本書談不上是文藝作品。
是孤芳自賞還是遭人嫉妒?
楊南可剛離開,宋尺傑找上門來。帶來了新任務,王清江在經濟工作會上的閉幕詞也由他捉刀。寫就寫,生命不止,寫作不息。有的人生來就是老虎命,到哪裏都吃肉;有的人生來就是狗命,到哪裏都吃屎。他是狗命,必須一篇接一篇地寫。現在他最擔心的是王清江的講話稿,不知王清江是否滿意。
“周科長,全區經濟工作會議的材料都送到印刷廠了。上午可以印完,不知王書記的講話何時才能出來?”他的助手、副科長胡為中過來問他。
周好風沒有勇氣打電話詢問。
他沒有心思寫閉幕詞,煩躁不安地等待著。
結果出來了:“基本可以。王清江。”七個大字赫然出現在講話稿的封麵上。
周好風如釋重負。
2
全區經濟工作會議開到了鄉鎮一級。參加會議的人員是一支龐大的隊伍。聰江政界的精英都來了,有地委、行署領導,有軍分區、人大、政協主要領導,有地直各部辦委局主要負責人,有縣市黨政一把手和分管工業、農業副書記或副縣市長,有各鄉鎮辦場黨政主要負責人。
袁涼林笑逐顏開。每逢喜事精神爽,有喜事自然高興。開會就是他們的喜事,是賓館的節日,他和賓館的員工最盼這個會議召開。這年頭都有盼頭,大人盼栽田,小伢盼過年,他們盼開會。開會就有錢,開會就來錢。開這樣的會,賓館總能撈一筆,數額不菲。不是每次會都能賺錢,有些會還要倒貼。能賺錢、賺大錢的隻有兩個會,一是經濟工作會,另一個是三級幹部會。不僅賓館盼這兩個會,就是討債的也盼這兩個會。隻有會開過後才能討到錢。哪一年不開會或隻開一個會,賓館的日子就不好過,就要拖欠員工工資,欠債難以擺平,賓館無寧日。
大的接待任務,袁涼林都要出山,這是原則問題。原則問題把握不住還能當領導?這次會議有500多號人。不要認為都是領導幹部思想覺悟高,好招呼。恰恰相反,這些人見多識廣,不容易招呼。人多嘴雜,眾口難調。接待工作是一項煩瑣的工作,做到個個滿意是件難事。但是,沒聽到袁涼林叫難。多年的接待實踐使他練就了一套縱橫捭闔、左右逢源的本領。隻要是重大活動,隻要是他指揮,保證三下五除二就把大家調理得服服帖帖。
晚上沒有安排活動。不安排並不等於沒有活動,自由活動是最好的活動。相互可以串門,交流聯絡感情。最忙的人是縣委書記,前來拜訪的鄉鎮書記、鄉鎮長走了一撥又來一撥。機會難得,這也是搶抓機遇。等接見完畢,時間不早了。縣委書記表麵上客客氣氣,內心裏焦急萬分。他也是人,也要去看望他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