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的辦法,趙眾樓隻好讓張小軟“出馬”。至今,關於溫阿姨和蓬萊界,以及捕星司,他仍將她蒙在鼓裏。甚至,她還隻當偌大的樂今市,隻有他是她的同類,大不了,再多個喬諳。他在找機會向她和盤托出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她一無所知地“出馬”,反倒更有利。
所以此行前,張小軟本還要給喬諳買些吃的、用的來。趙眾樓不可思議:“你還真當他是個孩子?”她想想也好一陣失笑,這才作罷了。
洞穴外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又由近至遠,直到再沒了聲息。
張小軟的寒意被驅散了些,不再手冰腳冷,便卸磨殺驢,用一根食指戳在喬諳的胸膛,將他推了開:“我帶你來這裏,是想避人耳目,但如果你是想幫我,其實,這也不是個好辦法。”
同樣的道理:一旦被人撞了見,有口說不清。
喬諳一笑:“學姐說的是。”
“那天,你說你夢到我了,指的可是我?”張小軟話鋒一轉。
“我有這麼說過?”
“有,在你沐浴了防狼噴霧後,你說你夢到我了,當然,你恐怕是把我當作了其他人。”
喬諳將目光別向洞穴外,像是因刺目的光亮,微微一皺眉:“下次,我下次再告訴你,包括我夢到你什麼,還有,我們是不是一類人。”
“別忘了,你欠我七千八百八十塊。”張小軟戴回了帽衫的帽子,幾乎是撥開喬諳,走出了洞穴。
張小軟不戀戰的原因有二。
一是趙眾樓有言在先,說如果喬諳藏頭藏尾,她切忌操之過急。
二是她才將喬諳推開,便又凍得牙根格格作響了。說來也怪了,這裏是她的老地方了,今天多了一個人,卻比過去四年間的每一天都更寒氣逼人,再逗留下去,她真怕她會命不久矣。
喬諳跟出去,目送張小軟走得輕車熟路。
他知道,他那晚在好再來錄像廳的一時衝動,打破了他和她之間的敵明我暗。如今,他們更像是在迷霧中互相求索。至於他說他下次再告訴她,包括告訴她他關於她的夢境,和他的身份,並不是緩兵之計。
是因為在那個夢境中,他連他自己都看不清。
與張小軟間隔了三五分鍾,喬諳才鑽出那一道榕樹樹冠形成的屏障,卻和田思源撞了個滿懷。
“又是你?”喬諳揉著隱隱被撞疼了的胸口,“你叫什麼來著?什麼飲水思源?”
“田思源!我連名帶姓一共就三個字,你腦容量是有多小?”
“你跟蹤我啊?”
田思源翻了個白眼:“要不要這麼小題大做?我有事找你,下了課喊你你沒聽見,我追又追不上,跟到這附近就跟丟嘍。”
“找我什麼事?”喬諳一邊向外走,一邊又揉了揉肋骨。
田思源連跑帶顛地跟著:“剛才那誰啊?”
而她指的,當然是張小軟。
喬諳一筆帶過:“一朋友。”
田思源努努嘴,也不再追問,從兜裏掏了兩張票出來:“Shadow十周年粉絲見麵會的門票,一票難求哦,認識我算你走運。你也是‘月光’,對吧?不然怎麼會去‘爆肝’?都說Shadow的男粉一點不比女粉少,還真是不假。”
“田思源,”喬諳停下了腳步,一隻大手穩穩地罩上田思源的頭頂,笑眯眯道,“你喜歡我啊?”
田思源眉眼淡,唇色又淺,一張本沒什麼看頭的麵孔這會兒憋成了豬肝色:“拜托,不是所有人都對小貓小狗感興趣。”
喬諳的一隻大手離開田思源的頭頂,直奔她的指尖,飛快地抽走了她輕撚著的票,而且,是兩張:“那就好。”
扔下田思源,喬諳一個人走掉,正午的陽光灑下來,像是偏愛他似的,為他鍍上的那層金邊比任何人都耀眼。
田思源卻撇了一下嘴,對這隻“寵物情人”十分,乃至十二分的不來電。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有那麼多學姐把談戀愛,和養隻小貓小狗混為一談?
這時,田思源手機滴滴兩響。
一筆來自喬諳的轉賬。
兩張票,四千塊,他也算沒占她便宜。
就手,田思源給申先生發了條消息:張小軟來找過他。
不多時,申先生回複道:保護好他。
接下來,田思源幾經刪除,又字斟句酌地發了第二條消息:您晚上有時間嗎?
還是不多時,申先生回複道:感冒,還是不見人的好。
田思源大失所望,一抬腳,踢了一塊小石子,而在接觸到她腳尖的那一刹那,那小石子化作一縷白煙。毋庸置疑,田思源也是一名異能者。十年前,她也不過才八歲,一覺醒來後,接過媽媽遞來的一杯鮮榨蔬果汁,好端端的玻璃杯在她手中粉碎。
怕女兒會被當作怪物,田思源的父母對此守口如瓶。
假如說對其他異能者來說,不斷的試煉是為了強大,田思源要做的卻是控製——控製她無邊無際的力量。
她比喬諳晚了好幾年加入捕星司,卻是為數不多的,見過申先生的人之一。
永生的申家贇,也永遠停留在三十歲。他略有些駝背,臉色也總有些病懨懨的,有一對黢黑的眼眸,和刀刻般的魚尾紋,手在男性中算是小的。田思源對他一見鍾情。
田思源之前十幾年的人生軌跡筆直而平坦,健康、幸福、積極向上。哪怕是在被賦予了異能後,她的父母也盡力做到了讓她不被更多的改變。也正因為此,申家贇和捕星司的“有趣”,讓她覺得她的“筆直而平坦”真是白活了。
看多了同齡人的小打小鬧,申家贇的老成持重一下子俘獲了田思源的心。
即便相差十二歲,她也管不住這一段單戀一天比一天熱烈。
大半個月前,她接到申先生的消息,要她保護喬諳。
不同於喬諳隻和老莫打過交道,田思源知道捕星司全體十六人。
畢竟,見過申家贇的人,也就是申家贇的自己人了。
這也是為什麼那晚,田思源會出現在“爆肝”,以及今天會出現在這裏。她不是Shadow的粉絲,更不會對喬諳這種小玩兒鬧來電,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申先生全力以赴。
另一廂,張小軟在回好再來錄像廳的途中,拐進一家小超市,花五塊錢,買個了巧克力派。
今天是好再來錄像廳開業以來第一次歇業,而且是“臨時”歇業,除了預定VIP包廂的客人能通知到,其他奔著公共影廳來的通通吃了閉門羹。有點兒腦子的都知道,公共影廳的票每天一早就會售罄。可今天到了中午一點,張小軟還是碰上了兩個才來的女孩子。
對方白跑了一趟,一肚子火氣,用力搖了搖緊鎖的,也是才新換了不久的玻璃旋轉門:“什麼嘛!該不會是倒閉了?”
張小軟神出鬼沒似的走上前,打開門,也沒給誰個正眼:“進來吧。”
那兩個女孩子打量了張小軟一番,不難將她和傳說中雖“長得特別美”,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的店老板對上號,雖受不了她目中無人的言行,但考慮到運氣還不算太壞,便也手挽手地進了店。
其中一個更得寸進尺:“我說,我們也算幸運顧客了吧?能不能免費升級到VIP包廂?”
張小軟一邊剝開巧克力派的包裝,食不露齒,一邊將麵部識別係統對準了她們。
也難為她們麵帶微笑,換來的卻是張小軟一句:“好了,二位被錄入好再來錄像廳的黑名單了,以後不用再來了。”
對方二人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罵個不停後,隻見張小軟巋然不動,一個巧克力派都快下了肚,也就離開了。
總不能打人、砸店。
這時,張小軟一抬眼,隻見趙眾樓站在二樓的樓梯口。
“什麼時候來的?”張小軟最後一口噎了住,忙抓上水杯,灌下了昨晚的最後一口茶根兒。
苦丁茶的苦,令巧克力派的甜蕩然無存。
趙眾樓一邊下樓,一邊不答反問:“有什麼收獲?”
張小軟將巧克力派的包裝扔進垃圾桶,又趁趙眾樓不備,抹了抹嘴:“被你猜中了,他隻和我打太極。眾樓,我們真的不能和他開誠布公嗎?就像四年前的我,他也未必是真人不露相,可能……可能隻是不敢露相啊。”
趙眾樓抬手,落在張小軟的臉側,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唇角:“改天,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張小軟有注意到,趙眾樓幫她擦去了嘴角的一點巧克力屑。
至於趙眾樓要介紹給張小軟認識的“朋友”,便是他稱其為“溫阿姨”的溫知儀了。事已至此,溫知儀不把他當回事兒,喬諳百密無一疏,張小軟還在天真個沒完沒了,他怕他顧此失彼。那麼,權衡之下,他也隻好先捅破張小軟和溫知儀之間的那一層窗戶紙了。
張小軟一轉念:“對了,反正今天歇業,我和老程說了晚上回家吃飯,你和我一起吧?他總念叨你,說好久沒見你了。”
趙眾樓看了一眼時間:“我還約了人,改天吧。”
走之前,趙眾樓在吻了張小軟的額頭後,該說的話還得說:“太甜的東西,偶爾吃一點就好,別上了癮。”
張小軟紅了耳根,慚愧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