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樓?”喬諳意外地……反感張小軟管他叫臭小子,而管趙眾樓叫眾樓。
隨即,他將那兩張票的其中一張掖進了張小軟運動服的口袋:“星月穀,明天下午三點,不見不散。”
有了這一段“插曲”,張小軟在從向欣公園回好再來錄像廳的途中,趕上了第一波上班的人潮。
她的運動服沒有帽子,令她有些不自在,頭幾乎埋到胸前。
之前聽說了,說Shadow的主唱翟起要單飛,她隻當是人捕風捉影,卻不料,是真的。
早就不追星了。
兩三年前有一次,她聽說了Shadow的新專輯各方麵都不盡如人意,多少隻腳踩上來,說他們過氣。她就像分了手卻是真愛過的前女友,當對方事事順遂,她可以默不作聲,但是當對方栽了,她不可以袖手旁觀。但就在她傾囊買下了兩百張新專輯後,趙眾樓好言好語:“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謂的事情上。”
無謂的事情。
張小軟毫無異議。
畢竟,當時的她若還有偶像的話,那非趙眾樓莫屬。
與此同時,喬諳坐回駕駛位,還能聞到張小軟留下的香甜味。
他對張小軟上次說下次,今天推明天,不是緩兵之計,更不是耍她,而的確是因為一個他做過不止一次的夢。
夢裏,他和張小軟在一場Shadow的演唱會上,她就站在他旁邊,卻似乎看不到他,隻自顧自地揮舞著應援棒。接著,在與粉絲互動的環節,她被請上了台。當魏時均麵對麵給她唱情歌,她開心到團團轉,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這莫名其妙的夢,喬諳做過十幾次。
盡管如此,他本來也沒放在心上。
可那晚,在好再來錄像廳,他倒在張小軟的防狼噴霧中,卻對她不打自招?
這令他第一次好奇這個夢的意義。偏偏,田思源將兩張票送上門來……無論如何,此時那兩張票一張在他的手上,另一張在張小軟運動服的口袋裏了,前提是,她沒有丟掉的話。
隻要她肯賞個光,他好奇的意義,很快會有跡可循。
踩下油門,喬諳離開了向欣公園的停車場。
這裏,他不是第一次來了,之前跟蹤張小軟,也來過幾次,卻始終不曾留意在停車場唯一一個出入口的北側,有一家不大起眼的禮服店。
而在那裏有一雙眼睛,雖第一次留意他,卻觀察張小軟有好一陣子了。
翌日,中午十二點,距離Shadow十周年粉絲見麵會還有三個小時。
張小軟還沒有機會把昨天的事,也就是喬諳的事告訴趙眾樓。
昨天,從向欣公園回到好再來錄像廳後,張小軟一直踱來踱去,本想趙眾樓一來,就把一切告訴他。不巧,趙眾樓不是一個人來的。他之前有說過的,要介紹個朋友給她認識。
那是一位老者,年約八九十歲了,被趙眾樓用一輛輪椅推進來:“小軟,這是溫阿姨。”
張小軟隻有在趙眾樓一人麵前才會像小綿羊,其餘的時候,她有她幾近於本能的保護色:“阿姨就算了,我還是鬥膽叫一聲奶奶吧。”
趙眾樓低喝了一聲:“小軟!”
張小軟察言觀色,這是第一次,趙眾樓在人前對她不滿。
四年來,他會督促她更上層樓,會反對她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甚至會插手她的飲食,卻從未幹涉過她的為人處世。他知道她習慣於拒人於千裏之外,從沒說過讓她改一改。他好客、善交,卻從未讓她對誰網開一麵。
除了這……溫阿姨。
老者沒有打圓場。
她從輪椅上站直身,扶住趙眾樓伸過來的小臂,在好再來錄像廳的大廳逛了一圈。
張小軟看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遍布了褐色的老年斑,但腿腳不差,至少,不比左腳微跛的趙眾樓差,便看不過眼。她從正麵攔住了他和她二人,架住她另一側的腋下:“眾樓,你去歇歇。”
這時,那不苟言笑的老者才說了第一句話:“溫知儀。不願叫我溫阿姨,你也可以‘鬥膽’叫我一聲溫知儀。”
“溫阿姨。”張小軟偷偷看了趙眾樓一眼。
此後,溫知儀在趙眾樓的安排下,分文沒花,觀看了好再來錄像廳一整天的排片。這令張小軟十分意外。好再來錄像廳越來越一票難求,趙眾樓摯友無數,也從沒給誰開過後門,今天這一開,就開了一整天。
至於令張小軟十二分意外的是,她沒能一舉帶溫知儀“入場”。
換言之,既喬諳之後,好再來錄像廳以及她張小軟的人生,迎來了又一名異能者。
對此,趙眾樓沒多言,隻對她道:“乖,先盡快帶她入場。”
卻不料,溫知儀觀看了六部排片,張小軟仍沒有成功。
從概率上講,這低於了她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
從日升到日落,倦容爬上溫知儀“千溝萬壑”的麵孔。
她對趙眾樓說了一句改天。趙眾樓當即說明天。她沒說什麼,趙眾樓就當她是默許了,這才暗暗鬆下一口氣來。
張小軟憋了一肚子的話,趙眾樓卻要親自送溫知儀回去。張小軟想想也是,怎麼說,溫知儀也是八九十歲的長輩。等趙眾樓將溫知儀連人帶輪椅安頓上了他一輛並不常派上用場的保姆車,張小軟輕輕拉住他的手:“我等你。”
趙眾樓給了張小軟一個象征性的擁抱:“太晚了,我就不過來了。”
等趙眾樓坐上了駕駛位,張小軟又追上去:“我等你電話。”
趙眾樓隻道:“早點兒休息。”
那一晚,趙眾樓果然沒有再回來,甚至沒有打一通例行報平安的電話。
躺在帳篷裏,張小軟有心知肚明,也有盲點。
她知道,她今天讓趙眾樓失望了。
大概是她這陣子過得太安樂了些。一來,好再來錄像廳生財有道。二來,程一專有了白友湘。三來,她背著趙眾樓,沒少偷吃餅幹和糖果……再有,在今天之前,喬諳的闖入,都像是好事一樁……
而她被趙眾樓說中了——異能者比平凡人更加生於憂患,毀於安樂。
她知道,趙眾樓今天對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是對她怒其不爭。
至於盲點,那溫知儀到底是何方神聖,她連猜都無從猜……
十月下旬的夜晚,張小軟換了羽絨的睡袋,還是冷。
她總想著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明天就搬回臥室,卻明日複明日。
翌日,趙眾樓開的還是那一輛保姆車,溫知儀的言談舉止卻比昨天更高高在上。趙眾樓私下對張小軟說,溫阿姨身為異能者這個大家庭的一家之主,貴在對事不對人。張小軟懷疑了自己的耳朵……他說什麼?異能者這個大家庭?
中午十二點,距離Shadow十周年粉絲見麵會還有三個小時。
適才,張小軟一舉帶溫知儀“入場”。
那一部浪漫的《羅馬假日》和溫知儀本格格不入,但在散場後,趙眾樓看得出,在溫知儀鷹一般的眼眸中,閃爍著愛的火花。當然,那是喬布萊德和安妮公主之間的愛。那樣的溫知儀真的很可笑,但趙眾樓的笑是因為他看得出,這一步他邁對了。
溫知儀沒再白白地差遣趙眾樓,她一通電話撥出去,便說會有人來接她。
張小軟心想,那人大概也是“大家庭”中的一員。
走了一個溫知儀,好再來錄像廳還有兩個公共影廳和四個VIP包廂的平凡人,張小軟和趙眾樓各司其職,一時半會兒誰也沒見著誰。
這時,張小軟收到趙眾樓發來的一條消息:做得好。
如釋重負的笑意在張小軟的眼底眉梢蔓延,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不斷憂患,又不斷生於憂患,僅僅是為了得到趙眾樓的認可。
捎帶著看了一眼被屏蔽掉的消息,張小軟在幾十條罵她“狐狸精”的汙言穢語中,看到了一張照片。
既然是被屏蔽掉的,勢必是未知號碼,但那也勢必是喬諳的號碼。
照片的主角是Shadow的人形立牌,從背景來看,十有八九是在星月穀。
他這麼早就到了?
“沒什麼要問我嗎?”這時,趙眾樓送走了VIP包廂的兩位客人,笑著走向張小軟。
張小軟脫口而出:“我能去嗎?”
趙眾樓摸不著頭腦:“什麼?”
張小軟自知說了不該說的蠢話,懸崖勒馬:“溫阿姨是什麼人?”
趙眾樓走到黑褐色的前台後,張小軟便習慣性地將唯一一張高腳凳讓給了他。他坐下,再伸手一拉她,讓她跌停在了他的雙腿之間。樓上樓下的排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大廳中隻有他和她二人,一種陌生的親密感令張小軟陷入了緊張。
沒錯,陌生的親密感。
在一起四年了,不要說滾床單了,二人連擁吻都是蜻蜓點水。
說來,程一專對張小軟寵歸寵,但家教並不馬虎,到了青春期,張小軟連個朋友都沒有了,又何談狐朋狗友。也就是說,她連出淤泥的機會都沒有。直到她邁出了家門,邁入了中北傳媒大學的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