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踐踏”了萬千愛慕之心,她的手機被諸如“狐狸精”等等的謾罵擠爆。
更有些汙言穢語,以及……不堪入目的小電影。
最初,她也曾暗暗惱羞成怒,不知道為什麼人性會這麼令人作嘔。
久而久之,她閱片無數,也就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了。
出於好奇,她“勾引”過趙眾樓,甚至也曾學著小電影中的女人,對他舔嘴唇。
也有過出於情不自禁。當她一次次徘徊在程一專和趙眾樓對她妄下的結論中時,當她懷疑自己,乃至懷疑整個世界會不會全都是虛構時,滿腔的倉皇會讓她情不自禁地投入趙眾樓的懷抱,希望他能給她更多。哪怕他給不了她更多,一個綿長的吻也是好的。
但……趙眾樓始終不為所動。
這是破天荒地,他以一種曖昧的姿態攬住她的腰,指尖在她一側怕癢的部位輕輕搔著。
“我說的異能者的大家庭,叫做蓬萊界。”趙眾樓一開口便扔下重磅炸彈,“十年前的七月十三日,一顆叫做甘石的小星球時隔二十一年,又一次經過地球上空,發出輻射改變了一些人……或者說是改變了我們這一些人的基因,使我們具備了各不相同的異能。小軟?你在聽我說嗎?”
張小軟目不轉睛,眼球微微幹澀,抬手揉了揉:“我在聽。”
“有人刀槍不入,有人飛毛腿,有人能穿牆而過,有人具備超強的生存能力,不吃不喝,不用睡覺也精力充沛,或者是超強的模仿能力,任何技能看一看就能掌握,還有人可以與動物交流……當然,還有你和我。”
張小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便捧場地哇了一聲。
趙眾樓層層遞進:“不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嗎?”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早在認識你之前。”
“為什麼瞞我?還是說,你現在是在逗我?”突然,張小軟幹笑了一聲,“哈!你是在考驗我對不對?怕我又偷吃了利安酮,吃壞了腦子?什麼甘石,什麼輻射,什麼蓬萊界……”
倒也不奇怪,想當年,十四歲的趙眾樓也覺得溫知儀是一派胡言。
趙眾樓用食指輕輕壓在張小軟的嘴上:“你呀,隻會偷吃糖。”
他一鼓作氣:“小軟,我現在和你說的句句屬實,當然,四年前我也不是瞞你,是保護你。”
“保護我?”
“蓬萊界除了是一個大家庭,更是一把保護傘。甘石第一次經過地球上空,是在公元前兩百年。但至今,平凡人始終將異能者視為怪物趕盡殺絕,能保護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
張小軟頭痛欲裂:“等等,你該不會是指老程吧?他可是為了我好!”
趙眾樓頓了頓:“舅舅他不知者不怪,我指的,也並不是他。嚴格來說,是平凡人聯合了我們的一部分同類,輕則消滅我們的異能,重則……消滅我們的人。”
“同類?既然是同類,為什麼自相殘殺?”
“我不排除有人被利用,但更多的,是貪生怕死。”
張小軟靈光乍現:“你是說喬諳?”
趙眾樓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我是說捕星司。”
這時,張小軟口袋裏的定時器嘀嘀作響,代表她到時間帶客人“入場”了。其中一間公共影廳的排片是《滿漢全席》,第七十分鍾的那一頓大餐,是讓客人身臨其境的不二之選。然而,她顧不上了,直到趙眾樓幫她關了定時器。
“先去忙。”趙眾樓給了張小軟一個吻,他的唇鮮有地在她的唇上溫熱地輾轉了兩番。
隻可惜,張小軟還一心撲在諸如“蓬萊界”、“捕星司”等生僻詞上。
魂不守舍地走向公共影廳,張小軟又回過頭:“眾樓?”
趙眾樓靜候。
“你既然瞞了我四年,保護了我四年,為什麼不再瞞下去,不再保護下去?”
趙眾樓摘下他的無框眼鏡,那一雙睿智的眸子在沒有了阻隔後,分外熠熠:“小軟,你是個聰明人。”
這一番對話到此為止。
張小軟聰不聰明尚且不談,至少,不傻。若不是迫不得已,趙眾樓會為她擋風遮雨一輩子,一如這四年來的日複一日。那麼,既然他向她和盤托出了,那便是他罩不住她了,而且搞不好,還得她反過來罩一罩他。
十五分鍾後,張小軟走出公共影廳,給人在二樓的趙眾樓發送了一條消息:有什麼我能做的?
稍後,趙眾樓回複:先不急。
果不其然,她是派得上用場的。
接著,她又道:喬諳約我今天見麵。
而此時,是下午兩點了,距離Shadow十周年粉絲見麵會隻剩下一個小時。
趙眾樓人在二樓,等候在“珠光”包廂的門口,再有個幾分鍾,電影就該結束了,而他也該抹去客人的記憶了。麵對張小軟的這一條消息,在這稍縱即逝的幾分鍾裏,他思緒萬千。
六歲前,趙眾樓並不知道他還有個哥哥。
那時候,還沒有大耀集團,趙家是個家族企業,但凡沾親帶故的都分一杯羹,論個人,都小富小貴,但論大體,一直在走下坡路。對六歲的趙眾樓而言,父親趙卓培和母親秦芊雖貌合神離,但家,還是個完整的家。直到有一天,有人抬來了一個植物人。
據說,那年僅十歲的植物人是他哥哥,同父異母,也姓趙,單名一個耀字。
至於趙耀的母親,人沒來,隻來了一封信,懇求趙卓培救救趙耀。
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趙卓培在看到趙耀第一眼後,整個人歇斯底裏,大吼大叫,痛哭流涕,把手邊能砸的都砸了。很多年過去,趙眾樓仍百思不得其解。以趙卓培的尋花問柳,有幾塊親骨肉流落在外有什麼可大驚小怪?就算,是個植物人。
隨即,趙卓培進行了親子鑒定。
造化弄人的是,他也捎帶著鑒了鑒趙眾樓。
結果,十歲的趙耀是趙卓培的親生兒子,六歲的趙眾樓……不是。
趙卓培又好一場痛哭流涕。
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多久,六歲的趙眾樓淪為了他那個圈子裏被欺淩的對象,那些被慣得無法無天的公子、小姐們管他叫“野種”,曾把他關在狗籠子裏三天三夜,更曾對他拳打腳踢。這些都好說,但有一次,他們惡作劇地將一塊鬆動的廣告牌砸向了他……
說本是隻想聽他哇哇大叫的。
沒想到會砸了他的腳。
治療和複健的過程苦不堪言,能恢複到這個程度,連醫生也說是奇跡了。
但在全力以赴後,趙眾樓又怎麼可能滿足於恢複到“瘸子”的程度?
那一年,他也才十歲。
至於“偷吃”的秦芊和“野種”趙眾樓為什麼始終沒有被趙卓培掃地出門,原因隻有一個。深謀遠慮的秦芊早就扼住了趙卓培的財力。趙卓培不怕被人說戴了綠帽子,隻怕沒錢,就沒法救趙耀。
但同時,趙卓培也被逼急了。想當年,就是秦芊“插足”了他和趙耀的母親方沐華的關係,如今再一想,那其中不知道有多少陰謀詭計。最後,方沐華身懷趙耀,杳無音訊。更可恨秦芊坐上了趙太太的寶座後,還變本加厲……被逼急了,趙卓培也就不再是長不大的紈絝子弟了,為了自己,更為了趙耀,他離開家族企業,創立了大耀集團的前身。
當趙卓培不再受控於秦芊,趙眾樓的日子也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十四歲那年,有一晚,趙眾樓也是真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便去了趙耀的房間。坦白說,他不恨趙耀,他和他同為上一輩恩怨的犧牲品,不但不恨,他甚至覺得他們同病相憐。但突然,趙卓培衝了進來,不由分說,狠狠抽了他一個耳光,禁止他再踏入這房間半步。
趙眾樓知道,趙卓培怕他會傷害趙耀。
可是,明明是所有人都傷害了他。
就這樣,趙眾樓拖著微跛的左腳,怒氣衝衝地找到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他的母親,秦芊。當時,秦芊在借酒澆愁,便和趙眾樓針鋒相對。她說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無非是為了權力,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趙眾樓可以高人一等。
這“權力”二字,令趙眾樓笑到停不下來。
他都是個瘸子了,他們母子都眼看要被掃地出門了,她還在癡人說夢?
後來,秦芊說了好幾遍“別笑了”,趙眾樓還笑。秦芊一個耳光抽過去,抽的是不同於趙卓培的那一邊。頓時,趙眾樓兩邊都火辣辣的疼。
他失控地推了秦芊一把。
他發誓,他就輕輕推了她一把。
可秦芊倒退兩步,還是跌倒了,後腦勺撞在大理石茶幾的幾角,血緩緩淌了一地,人……便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