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這不關溫阿姨的事。”趙眾樓語氣溫和,但再度握住張小軟的手的力道加大了幾分,“蓬萊界不是溫阿姨一個人在下的棋,是大家向著同一個方向邁進。”

怕什麼來什麼,張小軟的那一條底線,就這樣來了。

猛地,她甩開趙眾樓的手:“所以說,是你?”

三天後。

好再來錄像廳既一而再地說打烊,就打烊後,又整整三天沒有營業。愛之深,責之切。昔日把這裏的觀影體驗吹得隻應天上有的人,如今恨不得拆了這裏的招牌。

也有人眼巴巴地問哪天恢複營業,趙眾樓卻隻有兩個字:待定。

因為,他也不知道張小軟哪天才會回來。

三天前的那晚,張小軟在知道了那一場噩夢般的爆炸要百分之百算在趙眾樓的頭上後,便衝出了好再來錄像廳。

七十二小時過去,這遠超出了趙眾樓的忍耐。

於是,趙眾樓不得不去拜訪了程一專。頂樓加蓋,比六樓還要高一樓,沒有電梯。雖不至於難倒趙眾樓的左腳,但那分外的一瘸一拐,令他心中好一陣不快。

程一專對趙眾樓一向熱情。甚至,他在潛意識裏覺得張小軟是個可憐的孩子,覺得是張小軟高攀了趙眾樓,便對趙眾樓還有幾分捧著。也算是職業病,程一專給趙眾樓端上來的果盤就像個藝術品,看著他吃了一塊,又一塊,這才欣慰地坐下來。

“小軟昨晚來電話,也沒說你今天過來。”程一專還覺得招待不周,“眾樓啊,你將就著吃。”

趙眾樓最不缺的就是禮貌:“她還不是怕您又辛辛苦苦擺一桌滿漢全席?”

張小軟昨晚還給程一專來過電話,趙眾樓一點也不意外。

他們二人之間的親情,恐怕……比多少的父女更情深似海。

自從張小軟搬去好再來錄像廳,趙眾樓每晚都會向張小軟報平安,而張小軟更每晚都會向程一專報平安。

從程一專的手機裏拿到張小軟昨晚的號碼,對趙眾樓來說並不難。他拿過程一專的手機,找到通話記錄,再抹去程一專這兩分鍾的記憶就是了。多一分鍾也不留,趙眾樓走得急了些,撞倒了葡萄架的一根支柱。

程一專當然不能砸了趙眾樓,五十二歲的人了,一個箭步跨上去,自己頂住了支柱:“眾樓啊,幫舅舅把工具箱拿來。”

趙眾樓走進那二十平米的頂樓加蓋,一轉眼,拎出了工具箱。

對此,程一專不是不意外的。

他不記得他曾告訴過趙眾樓,他最寶貝的工具箱擱在進門左手邊櫃子的中間那個櫃門裏。

當然,也有可能告訴過,忘了。

當晚,張小軟在似岸城3號樓的一處半地下室裏,看到魏時均時隔四天,終於走出了他的聯排別墅。從滿地的零食中間一蹦三尺高,張小軟也顧不上擦擦嘴邊的番茄醬和黑胡椒,便衝了出去。而她也不說動動腦子,就憑她兩條腿,怎麼跟魏時均的四個軲轆比?

好在,魏時均在打開車庫門,鑽進他那輛藍色賓利後,遲遲沒有了動靜。

張小軟穿了件迷彩羽絨服,藏身在樹叢裏。

隨後,她被人從身後捂住嘴,一拖便拖到了五米開外的一輛工程車旁,並塞進了車底。緊接著,那人也飛快地爬了進來,並再度捂住了她的嘴。在夜色和驚恐中,張小軟看到那人是喬諳。

喬諳對張小軟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張小軟從怒目圓睜,到識時務地點點頭。

他這才緩緩放了手,並輕笑道:“論盯梢,學姐還不如私生飯呢。”

“你有看到私生飯?”張小軟不吐不快,“嗬,我真搞不懂那些人,不要說追星追得沒價值,連人生都毫無意義。”

喬諳的重點不在這裏:“另外,我還有看到那個。”

張小軟平躺著,用力一欠身,隔著趴著的喬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隻見一輛小區巡邏車正緩緩經過她適才藏身的樹叢。

喬諳趴在張小軟旁邊,脖頸被她的馬尾掃得癢癢的,向她一歪頭:“那巡邏的是個新麵孔,學姐猜,他會不會是什麼人派來的呢?”

張小軟躺平回去:“那你有沒有發現,10號樓樓頂有一台全方位旋轉監控?”

“我倒是發現,私生飯再算上狗仔也不是毫無意義,至少幫我們吸引了火力。”

“我還發現,最危險的地方,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

四天前。

張小軟在衝出好再來錄像廳後,先去買了兩大袋的零食,後去了似岸城。她將小區入口的保安帶入了一段有業主追尾,還無理攪三分的監控,堂而皇之地通過了入口,又將值班的物業帶入了他偷看得津津有味的一部三級片,拿到了3號樓閑置的半地下室的鑰匙,駐紮了進去。

此時,距離她衝出好再來錄像廳,不過兩小時。

她賭了一把,趙眾樓還來不及猜到她會衝進甄珍對魏時均的重重包圍。

既然是有備而來,張小軟不難發現甄珍等人的蹤跡,以及位於小區中央的10號樓樓頂的監控,但是,還真沒發現喬諳指出的巡邏車也有蹊蹺。

這時,喬諳聞了聞自己的手,微微一皺眉。

張小軟一臉問號。

還是喬諳先轉過彎來,指著張小軟的嘴:“學姐你吃了什麼?”

張小軟下意識地一抿嘴,隨即,才又伶牙俐齒道:“我吃人不吐骨頭。”

喬諳信是不能信的,但不介意陪張小軟演一演,一雙笑眼便露出小鹿般的驚恐。然而,張小軟的下一句話,真嚇到了他。他隻聽她輕描淡寫道:“姓喬的,你喜歡我?”

喬諳手肘撐得發了麻,稍稍活動了下,又看了一眼魏時均那廂仍沒有動靜:“中北傳媒大學的校訓,第二條就是友愛。”

張小軟擦著地麵往上方蹭了蹭,一抬手,用拇指和食指向中間捏住了喬諳的兩頰:“跟我裝傻是不是?”

喬諳一動不能動,嘴被張小軟捏得微微嘟起來,聲音變得悶悶的:“喜歡。”

“說完整了。”

“我喜歡學姐。”

此言一出,喬諳說不出地抵觸。

盡管,當他決定了暴露在張小軟的麵前,就決定了要扮演一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學弟,甚至是一條無害的拉布拉多也無所謂。盡管,之前數次地,他也曾承認他對她“一見鍾情”。但那承認是計劃之內,便無關緊要。

這一句“喜歡”卻是計劃之外。

令他說不出地抵觸。

覺得一失足將成千古恨。

覺得自己和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不時有車輛經過,輪胎碾過路麵的沙沙聲從身下傳來,上升為酥麻的不適感。張小軟的位置比喬諳靠上,有一種站立時沒有的優勢,像是反過來高了他一頭不止。至於喬諳,也滿意於這樣的位置,他的潛意識滿意於可以將張小軟的麵孔和胸脯盡收眼底。

連日來,喬諳並不知道張小軟人在似岸城。

也就是適才,當所有躲在暗處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魏時均身上時,他接住了張小軟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什麼吃人不吐骨頭,他手心裏的味道就是鐵證:這女人,怕是在靠零食度日吧?

番茄醬是薯條永恒的伴侶,黑胡椒味的膨化食品銷量居高不下,當然了,餅幹和糖果更少不了,她身上那一股甜膩膩的味道比以往每一天都更加撲鼻。

再一細看,他便能看出寥寥數日,她胖了。

少說,也得有五斤。

她的下巴圓了一點,此外,胸脯也更飽滿了一點,隔著羽絨服,他也能看出。

這時,張小軟憋出一句:“喜歡我,就拿出點誠意。”

一直以來,她善於的是拒絕、結梁子、讓人下不來台,諸如此類。

像這樣“各取所需”,她還得摸著石頭過河。

“我最不缺的就是誠意。”喬諳的兩頰還在張小軟漸漸無力的手裏,“隻要學姐願意,我們聊點真格的。”

“我再問最後一遍,你是什麼人?”

“四天前,在星月穀,學姐威脅我,說我要敢傷害學長一根汗毛,會把我大卸八塊。那你明知道,我是捕星司的人。”

“我倒是聽說過捕星司,當平凡人把異能者視為怪物,他們卻因為貪生怕死,既是怪物,也是走狗。”

喬諳握住張小軟的手腕,一雙笑眼閃爍危險的訊號:“可我也聽說過,每隔二十一年,就會有一代異能者誕生,少則十幾人,多則上百萬。但無論基數大小,在這中間總有人以天選之人自居,視平凡人如螻蟻。而那些人也有一個代代相傳的名字,叫做蓬萊界。”

一時間,她捏著他的兩頰,他握住她的手腕,誰也不鬆手,各自暗暗吃痛。

“你這是血口噴人。”張小軟先堅持不住,放開了喬諳的兩頰。

隨之,喬諳放開了張小軟的手腕,還是那一雙笑眼:“那學姐也是道聽途說。”

張小軟話鋒一轉:“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兒?”

“大家不都是一樣?衝我們的大明星來的。”

“但大家的目的可相差十萬八千裏。”

喬諳接下話:“對,私生飯是一己私欲,狗仔是本職,還有人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至於蓬萊界……”

張小軟打斷喬諳:“立場不同,你定論不要下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