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隻怪她被鬼迷心竅了。

趙眾樓搞不懂:“那……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小軟,喬諳這筆賬,我會幫你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好再來錄像廳沒了就沒了,反正,我也早有擴建的打算了,我們重頭來過。我們在一起四年了,可未來,我們還有無數個四年。”

“沒有了。”張小軟哽咽,“眾樓,我做不到一邊對另一個男人感興趣,一邊和你長相廝守,盡管,那曾經是我的夢想,而且是我覺得一定會成真的夢想。”

“你說你對喬諳感興趣?他是捕星司的人,他……他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所以我才說,是我被鬼迷心竅,而且,多虧了今晚的事,讓我能認清這一點。”張小軟轉向趙眾樓,“我現在特別恨他,除了‘特別’這個詞,我找不到更恰當的形容。這麼強烈的感受是我二十二年來不曾有過的,包括我發現我有異能的時候,包括老程說我瘋了的時候,甚至包括你說你也是異能者的時候。我知道,我現在有多恨他,就說明我有多不願……與他為敵。”

“你搞搞清楚,你現在這麼強烈的感受,是因為老程像一塊焦炭一樣躺在裏麵!和他喬諳無關!換了誰你也一樣,換了我,你也一樣恨不得千刀萬剮了我!”

“不要做無謂的假設。”

話到嘴邊,趙眾樓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總不能為了挽回張小軟,便不打自招,說是他對程一專見死不救。

“分手吧,”張小軟不留轉圜的餘地,“這樣對大家都好。”

醫院門口,喬諳和田思源分道揚鑣。

適才,喬諳致電了申先生,無人接聽。在他的逼迫之下,田思源也致電了申先生,也無人接聽。喬諳踹了田思源的機車。隨即,田思源將喬諳的胳膊輕輕一擰,嘎嘣一聲。喬諳呼痛,又不得不向田思源討饒。

“好再來錄像廳的火是你放的?”田思源遲遲納過悶來。

喬諳默認。

田思源一扯喬諳身穿的那件深藍色格子大衣的下擺,擦了擦她的機車被他踹過的地方:“那你就乖乖等申先生查到你頭上,他自然會打給你。”

喬諳揚長而去。

暫時有白友湘在,張小軟說先回趟家,收拾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再過來。她進出了一趟病房後,趙眾樓還沒走。“回去吧,你的腳不能站這麼久。”她對他就說了這一句,便走了。

趙眾樓目送張小軟,一向不感情用事的他,也恍恍惚惚覺得像是夢一場。

她說走便走。

加之好再來錄像廳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她連家當都沒的整理,不給人拖泥帶水的機會。

趙眾樓走進病房,白友湘還在抹眼淚。

“你也入戲太深了吧?”他不無諷刺,也不知道是衝白友湘,還是衝自己。

白友湘一言未發。

今年四十八歲的她,本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單身女人。她其貌不揚,沒什麼過人之處,卻對愛情和婚姻堅守著寧缺毋濫的底線。她曾憧憬,也曾隨遇而安,曾被家人一次次下最後通牒,也曾被不相幹的人說將來連個給她送終的人都沒有。

直到2012年,她擁有了一雙能塑形的手。

她也曾從惶恐,到狂喜,再到活得小心翼翼。她有悄悄幫助過數以千計的,將美當作畢生追求的女人,卻從未改變過自己一分一毫。因為,她從不認為胸大一點,腰細一點,屁股翹一點諸如此類,能改變她的人生。

被趙眾樓發現她是異能者,也就是去年的事,還是因為趙眾樓先發現了她對程一專有好感。

那時候,她一有時間就會去看程一專在他分管的那片區域裏修剪小葉黃楊,或者給非洲鳳仙澆水,當然,是遠遠地看。到了這個年紀了,她總不能再去搭訕個男人。她早就做好了一個人走到最後的準備。

直到趙眾樓“鼓勵”了她。

那是第一次,她在自己已有些發福的身體上動了手腳。

若說感情的升溫,還得歸功於趙眾樓給程一專“植入”的記憶。盡管,那一段段浪漫卻純屬虛構的記憶並不存在於白友湘的腦海中,但程一專對她流露出的愛意,也令她難以自拔。她甘願假戲真做,甘願和程一專遠赴瑞士,再也不回來。

未成想,會有今晚這一場大火。

張小軟回到程家時,是淩晨兩點了。

從一樓到六樓的樓道,大半的燈都壞了有些年頭了,她雖然輕車熟路,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仍時常想抓住些什麼。多虧程一專,在樓頂的入口安裝了兩盞長明的地燈。那兩簇昏黃之前從未被張小軟放在心上,今晚,卻擊中了她最不堪一擊的地方。

廚房裏一片狼藉。

水池裏堆著來不及刷的鍋碗瓢盆,案板、刀具、調料瓶等等都沒有歸位,垃圾桶幾乎要滿溢出來。而程一專並不是個懶惰、邋遢的人。張小軟從白友湘那裏得知,他是燒了幾道拿手菜,還烤了她最愛吃的藍莓派,急著給她送去好再來錄像廳。

二人間的隔閡並不是隻有張小軟放在心上,程一專更甚。

當張小軟為程一專挑選了圍巾,程一專在廚房裏為她大顯身手。

家務事張小軟並不擅長,她花了快一個小時,才讓廚房恢複了整潔。

重返醫院時,張小軟除了些衣物和日常用品,更沒忘給白友湘買了宵夜,中西式都有,裝了一大塑料袋。她悔不當初。當初,程一專說要和白友湘遠走高飛,她當即讓他們走,讓他們飛就好了。如今,隻要白友湘不離開程一專,她可以為白友湘做牛做馬。

趙眾樓不在醫院了。

坐在空空蕩蕩的走廊,張小軟想起了她才對喬諳說過的話。

幾小時前,她才對他斬釘截鐵,說隻要趙眾樓不離開她,她便不會離開趙眾樓。

結果,天不亮她便出爾反爾。

她為程一專挑選的圍巾就在手邊,另一個紙袋裏,是喬諳送她的白色毛衣和那一個她還來不及拆開的小盒子。暗紅色的包裝紙被她一撕便開,同樣是暗紅色的絲絨小盒子裏安放著一個項鏈墜。那是一個微型的水晶球,比一元硬幣再小一點,雖是微型,就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它其中也有精雕細琢的房子,和紛飛的雪片。

無須細看,張小軟也認得出那其中的房子便是遇縣的幽蹤客棧。

她把它捏在指尖輕搖,那雪勢便更凶猛。

“老程他醒了。”這時,白友湘激動地打開了病房門。

清晨五點,喬諳接到了申先生的電話。

“年輕人,願不願意陪我這個老頭子吃個早茶?”申先生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沉穩。

“怎麼個陪法?各吃各的,邊吃邊聊?”

“當然是麵對麵。”

徹夜未眠的喬諳有那麼一刻幾乎懷疑自己會不會聽錯了,卻也知道機不可失:“時間,地點。”

龍亭餐廳是樂今市鼎鼎有名的一家粵菜,尤其是早茶,常年人滿為患。

喬諳比約定的八點提早了十分鍾,門口已經大排長龍了,他報了說申先生訂的位,侍應生便將他帶到一處雅座。背對著他的座位上已經坐了人。他將目光集中在那人的身上,繞到他對麵。

那人自然是申家贇,同時,也是在老莫死前,被拍到和老莫在一起的人。

若不是有了心理準備,喬諳勢必會對申家贇的“年輕”大吃一驚。

“先和你道個歉,叫了你這麼多年的老頭子。”喬諳盯緊了申家贇。

後者也就三十歲上下,坐著看不出身形,臉色有些病懨懨的,但黢黑的眼眸和刀刻般的魚尾紋在女人看來,恐怕頗有些魅力。

申家贇不但先點了菜,而且已經在吃了:“紅米鮮蝦腸粉,嚐嚐看。”

喬諳終歸是年輕氣盛:“為什麼今天肯見我了?”

“總不能真等到你把天捅個窟窿出來。”申家贇夾了一塊蘿卜絲酥餅,一口咬下去,發出細細的、誘人的喀嚓聲。

喬諳不肯動筷子:“我們該從哪說起?”

“我猜你會從老莫說起?”申家贇擦了擦嘴,接著用目光搜尋下一道美食。

“老莫叛變的事,您……你早就知道?”

“五年前,不知道算不算早?”

這一次,喬諳即便有了心理準備,仍嚇了一跳。

五年,這太超乎他的預料了。

申家贇看了喬諳一眼,親自給他夾了一塊黑椒牛仔骨,讓他壓壓驚,也像是知道他是個肉食者,投其所好。

而既然叫了喬諳來,申家贇就沒打算再藏著掖著。

老莫的叛變,他的確是五年前得知的。

據申家贇所知,蓬萊界早就沒有了“獵犬”,那麼,老莫的物以稀為貴不言而喻,捕星司再小心,他和老莫再小心,老莫被蓬萊界找到也是遲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