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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趙眾樓這話,倒是不假。

曾在八歲就能讓兩名他國侵略者死無全屍的她,如今,連製造一起車禍都力所不能及了。但底牌,誰都有。這就像一場大戰幾百個回合的較量,塵埃落定的勝敗,卻往往隻在最後的一招一式。

由萬目影視公司出品的《1999》女一號的海選,曆時二十八天,上千名參賽者角逐了七個賽區,終於,誕生了七個環肥燕瘦的分賽區冠軍。至於總決選,又回到了中北傳媒大學。錢一砸足了,別說魏時均和Shadow,以及男二女二了,連七個分賽區冠軍都各自擁有了全國後援團。

總決選那天,還不到八點,中北傳媒大學就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喬諳一出宿舍樓,就被田思源抓住:“蓬萊界的人來了不少。”

適才,她去大禮堂四周轉了一圈,見到不少熟麵孔,都曾在大年初一那天,在彙融街2號見過。

“申先生來了嗎?”喬諳沒睡好,眼底紅得很。

田思源下意識地摸了一下爆炸頭上一枚草莓式樣的小卡子:“說是來了。”

“沒見著?”

“他那個人,既不高,也不帥,穿衣沒品位,含胸駝背沒氣質,不是我損他,大敵當前他連偽裝都可以省省了,扔在人堆兒鐵定找不到。”

喬諳心事重重,卻還是被逗笑了:“你就不一樣了,就憑這一顆與肩同寬的爆炸頭,人山人海也丟不了你。”

九點五十,距離總決選拉開序幕還有十分鍾。大禮堂的十二間包廂全部被占用,趙眾樓特意選了有樹狀雲石雕刻的那一間,也就是他曾“看到”張小軟和喬諳一言未發在此共處了十幾秒鍾的那一間。角落設有一個小型的吧台,他獨自坐在一張高腳凳上,沒沾酒,隻開了一瓶蘇打水,也更多的是拿在手裏把玩。

這裏,看不出任何蹊蹺。

他兩次看到張小軟的記憶,卻也……僅有兩次。

當然,他有試著去看其他異能者,包括溫知儀的記憶,卻通通一如過去,隻能看到嘈雜的黑白雪花。他也有試著在張小軟身上趁勝追擊,卻像是事不過三,止步不前。那一種不確定感時時折磨著他。

米亞推開門:“趙總,該去入座了。”

“進來。”趙眾樓輕聲道。

米亞心領神會,進來後,隨手關了門,款款幾步,便將自己投入了趙眾樓的懷抱:“保安人手緊缺,各家的後援團箭在弦上,媒體個個像快要脫韁的野馬,不相幹的人都在猜有沒有內幕,押注的賠率說出來能嚇死你。總之,外頭隨時會天下大亂。這個時候,你還這麼好興致?”

趙眾樓將臉埋在米亞柔軟的胸口,不緊不慢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米亞嬌笑:“人美、能幹、不粘人。”

趙眾樓開懷,不置可否。她說的三條句句屬實,但不該漏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她會不會離開他,不在她自己,全在他。這種可控性,令趙眾樓心滿意足。

總決選的開場非Shadow莫屬,那也是他們的新歌《進行時》首次公開。

詞曲作者都是已經單飛了的翟起,他不在場上,卻勝在場上。

張小軟坐在第一排靠邊的位置,本以為二十三歲的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台上那五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更已經是幾把老骨頭了,本以為她再不會像十五歲之前為他們搖旗呐喊,但歌詞卻出其不意地打動了她。

——我在倫敦霧永不言敗

——你在博茨瓦納的沙漠裏等待花開

——我用汗水穿了項鏈

——你暴殄天物地戴在腳踝

——我整理了去往極晝的行李袋

——你說你和周公一人抓了一手的好牌

——我養了七星瓢蟲保衛蔬菜

——你送了我高科技的蒼蠅拍

——我怕我們到死也分不開

——你卻說這才是進行時的愛

一滴眼淚砸在交握於身前的手上時,張小軟才知道她哭了。

不動聲色地收拾了情緒,張小軟回頭看了一眼眾人的反應。不壞,卻也不算好。這一首抒情曲唱罷,後援團中也有人落淚,未必是被新歌本身打動,更多的,是主觀地心疼“哥哥們”這一路走來的難處。

但客觀來講,誰沒有難處?他們還曾風光過,又有多少人白忙一場。

至於更多的人,心浮氣躁地隻等總決選的硝煙越猛烈越好。

燈光一暗,再亮起來時,音樂聲震耳欲聾。

一首改編的《虛構》刹那間燃爆全場。那是八年前的老歌了,曾也是一首抒情曲,在遍地勁歌勁舞的當年反其道而行之,殺出了一條血路。流行這回事,也是風水輪流轉,在勁歌勁舞再一次昌盛的今天,Shadow難得做一次迎合。

張小軟又回頭看了一眼眾人的反應,這時,卻聽到魏時均在舞台上喊了她的名字。

她聽到他對著麥克風說道:“張小軟,上來!”

在中北傳媒大學論名氣,張小軟並不比魏時均差,東道主都知道她是最不招人喜歡的校花,來客們也都知道她是電影《1999》的製片人。魏時均此言一出,全場陷入了並不合乎常理的寂靜。終歸,張小軟還是不招人喜歡,後援團的骨幹心中不平,更多的人不接受自家的偶像還沒出場,卻被張小軟搶了風頭。

趙眾樓在米亞的陪同下來到場邊,米亞先謔了一聲:“這是即興啊?”

“看樣子……是。”趙眾樓隨著聚光燈,不難找到張小軟。

她在座位上呆若木雞。

魏時均一不做二不休,從舞台上跳下來,徑直跑向張小軟,不由分說拉上她的手,避開麥克風:“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胡來的機會了。”全場的寂靜到此為止。湊熱鬧的蓋過噓聲,越來越多的人自知永遠做不了女主角,也就不妨認命地做一個稱職的觀眾。

像是夢一場,張小軟站在舞台上,站在魏時均的身邊,雖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最後一次”胡來,但的確是在胡來。

八年前,她十五歲,在她和程一專相依為命的那一處頂樓加蓋裏,她也曾這樣忘情地唱著這首歌。當時的她,嘴邊還沾著薯片的渣子,為搶到一張Shadow演唱會的內場票手舞足蹈。而今天,她就站在他們中間。

接著,張小軟想起了喬諳。

她想起了喬諳曾說過一句當時聽起來不太像話的話。他說他不止一次夢到她去聽Shadow的演唱會,被魏時均請到舞台上,笑得一張嘴快咧到耳根子。當時,她隻道那是他牽強附會的說辭,畢竟,她在十五歲那年因為急性妄想性障礙沒能去聽的演唱會,將來,更再也沒有機會。

卻不料,這一幕說來就來。

他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麼,這算什麼?

算他夢想成真嗎?

可這……更像是她夢想成真。

坐回到座位後,張小軟仍不停地冒汗。她從小怕冷,即便是炎夏,也手腳冰涼,這會兒卻麵孔發燙,心跳急促,整個人汗涔涔的,尤其是長發下的脖頸,粘上了發絲,癢得很。她抬手撓了撓,對上趙眾樓的目光,避開,明知道他會看穿她,仍選擇視而不見。

魏時均隻能給她不到兩分鍾的忘乎所以,她卻想盡可能地延長一點點。

總決選沒有懸念,無論是專家評委的評分,還是大眾的投票,都指向一個叫做於婕的女孩子,十八歲,樂今市人,品學兼優,有一雙清澈的眼睛,愛好詩歌和散文。

總之,沒有爆點和黑幕。

本來的麼,無論是趙眾樓和張小軟,還是萬目影視公司和電影《1999》,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誰做這女一號都一樣。

離開中北傳媒大學的時候,Shadow的保姆車被一票粉絲堵了下來,張小軟和趙眾樓乘坐的車子排在他們後麵,也插翅難飛。

正好,張小軟透過車窗隻見田思源和喬忘年。那二人像是相談甚歡。一個是喬諳的死黨,一個是喬諳的二叔,卻獨獨不見喬諳,張小軟心中異樣。

趙眾樓問道:“有心事?”

“沒,”張小軟也不算騙人,“隻是還沉浸在一個粉絲的喜悅中。”

趙眾樓不疾不徐:“這件事不能怪你,但我必須和他談一談,再這麼由著性子……”

張小軟打斷了趙眾樓:“眾樓,是你小題大做了。”

車子裏有些缺氧,趙眾樓提了口氣上來:“你知道的,這件事的成敗你和他起決定作用。連我,都要靠邊站。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節外生枝,把你和他提早聯係在一起進入大眾的視線,那……太冒險了。”

溫知儀的絕情和“點撥”,令趙眾樓更不敢出半點岔子。

張小軟再望向車窗外,隻見田思源和喬忘年二人並肩漸行漸遠。

她沒有順風耳,不過,那二人的對話聽不聽也並不打緊。之前,二人曾碰巧在一家叫做“泰火”的泰國菜共進晚餐。此時,他們不過是在繼續當時被打斷了的卡塔爾世界杯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