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獲自由後,趙卓培幾乎認不出他自以為他“深愛”的這個女人。
她蒼老、羸弱,散發著一股隱隱的酸臭。
對趙卓培來說,這真是狗尾續貂的重逢。
也幸好,劉心岑但求回到喬家,回到喬立業和喬諳的身邊。趙卓培做主,將本屬於了趙眾樓的那一棟房子,還給了喬家。在趙耀和喬諳的腦移植手術成功後,方沐華去戒酒中心接回了喬立業。
喬立業與趙卓培截然不同,但這個毫無責任感的男人,也比無情的趙卓培好不到哪去。
相較於丈夫與父親,他更像是劉心岑的第三個兒子,撲進劉心岑的懷裏,痛哭流涕,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卻也不想想,喬諳又受了多大的委屈。
這會兒,喬立業一邊跟張小軟打招呼,也沒有停下在唱的歌。張小軟看了一眼卡拉OK的屏幕,這才知道他唱的是《天仙配》。她訕笑著對他豎了一下大拇指。
脫了羽絨服,張小軟跟著劉心岑進了廚房,幫著打下手。
劉心岑不肯:“這兒不用你,你快去坐。”
張小軟也不肯:“阿姨,您嘴上說著讓我把這兒當家,可心裏還是把我當客人嗎?”
隻這一句話,便堵了劉心岑的嘴。
劉心岑一轉念:“那你上樓去幫我看看小諳,這孩子,大過年的也不說歇歇,也怪你,也不怕他用腦過度燒著了?”
張小軟忍俊不禁:“您啊,遲早慣壞他。”
轉身離開了廚房,張小軟一路小跑。自打一進門,沒看見喬諳,她這心裏就空落落的,可劉心岑不開口,她也不好急性子。喬諳的房間還是在二樓,她熟門熟路,可還是磕了一下腳趾,疼歸疼,也沒有放慢腳步。
房間的門虛掩著。
輕推開,張小軟隻見喬諳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虧劉心岑還心疼他“用腦過度”。
張小軟躡手躡腳地走進去,背靠著書桌,俯瞰喬諳的側顏。
去年的除夕夜,她也來了這房間。那天,她和程一專吃了年夜飯,看了煙花,接到喬諳的電話,又耽擱了一陣,過了淩晨兩點了才來。她還記得那天,喬諳因為擰不開一瓶礦泉水而多愁善感。後來,他們聊了些有的沒的。他親了她一口,蜻蜓點水般,還被她笑話。
時隔一年,她沒有了家。
唯一一次見到申家贇,申家贇讓張小軟想好了隨時找他。換言之,隻要她想好了,他隨時可以幫她把程一專……變回程一專。然而,不等張小軟想好,程一專便在艾景國際園藝大賽中一舉奪魁。
張小軟做不到為他感到高興。
念及母親,張小軟做不到為這樣一個父親感到高興。
而就在慶功宴結束後,程一專……跳樓了。
墜地後,他變回了程一專。
他留給張小軟的一封信,隻有寥寥幾句話。他說他這個冠軍,隻是為了給謝雨霖最後的安慰。除了信,還有一張照片。那是他被變成謝雨霖後,被張小軟拉著去拍的合影,此時,他將他自己加在了旁邊。他一廂情願地將那一張照片,變成了一張全家福。
此後,張小軟沒有了父母,沒有了“老程”,沒有了家。
也難怪劉心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也會心疼她,讓她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
而劉心岑甚至不知道她和喬諳曾經的關係,隻當她品學兼優,而如今,她隻是……喬諳的家庭老師。
這時,喬諳懶洋洋地睜開眼,最初,隻看到張小軟包裹在牛仔褲裏的修長的大腿,再往上,不盈一握的腰身,可再往上,當他看到張小軟雙手環胸的威嚴和戲謔的笑,當即,不由得正襟危坐:“你……你這麼早就來了。”
再一轉頭,喬諳隻見窗外天都黑透了,心虛道:“我睡了多久?”
張小軟用兩根手指撚起被壓得皺巴巴的試卷,端詳道:“你說呢?口水印都幹了。”
沮喪地撓了撓頭,喬諳也隻好走一步險棋。
他緩緩站直身,伸了個懶腰,就勢將雙手搭在了書桌的桌沿,同時,將張小軟圈在了懷中。照他以往幾次的經驗,他這個家庭老師,別看總不苟言笑,鐵麵無私,不近人情……可隻要他稍稍一靠近,她便臉紅、心跳,氣都喘不勻。
“你新衣服真好看。”他低聲說道,一雙笑眼卻不懷好意。
當即,張小軟臉紅、心跳。
腦移植手術成功後,喬諳不知道失去了多少的腦細胞,卻失去了八歲後的全部記憶,包括被裝進他腦袋裏的那一段曆史和真相,也包括……張小軟。
對此,張小軟悲喜交加,但喜,遠多過於悲。
從此,他這個將滿二十歲的少年,不再是異能者,更不再是一件物證,而隻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少年。
美中不足的是,他大一下學期便掛了一科,到了大二上學期隻過了一科。係主任有言在先,無論他一張臉長得有多好看,籃球打得再出神入化,說話又有多討人喜歡,學習再不抓抓緊,留級……可就不好看了。
田思源科科都是低空飛過,自身難保。
至於中北傳媒大學其餘的單身女性,紛紛將喬諳的失憶當機不可失,像約好了似的,絕口不提他的“前女友”張小軟,巴不得為他答疑解惑。
好在,據田思源報,除了“寵物情人”,喬諳又多了一個稱號——柳下惠。
寒假當天,張小軟“偶遇”劉心岑。
之前在慈恩私立醫院,劉心岑和張小軟有過一麵之緣,知道張小軟是喬諳的朋友。這一聽說張小軟創辦了一家少兒影音基地,雖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也隻覺得她大有作為,再一聽說她曾連續四年獲得中北傳媒大學一等獎學金,忍不住一聲歎息,說喬諳……怕是要留級。張小軟等的便是這一句,當即,請纓在寒假期間,做喬諳的家庭老師,包教包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