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我們由姆班達卡乘船踏上了返回金沙薩的旅程。同時,我感覺到這是我陪蒙博托總統的最後一次、最後一段在紮伊爾河上行駛漂流的旅程了。8月25日,我們在巴多利特中國農業專家組就餐時通過專家組之間的電台已得知第十批中國醫療隊員抵達金沙薩的消息。
在返回金沙薩行駛的船上,閑暇時我常待在甲板上,倚著舷欄杆觀望曾無數次欣賞過的紮伊爾河兩岸美不勝收的熱帶風光。這條長4600多公裏的世界第六大河,非洲第二大河,我自上遊的紮伊爾第三大城市基桑加尼至下遊的首都金沙薩乘船陪蒙博托總統漂流過無數遍,連它的支流也漂流過多次,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令我流連忘返,依依不舍。或許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在聞名非洲、聞名於世的紮伊爾河上觀景賞水了。
觸景生情,思緒萬千,兩年來日日夜夜在蒙博托總統身邊度過的日子一一閃現在腦海,不由凸顯出一個想法:能和總統在一起照一張合照該有多好啊,那是一個多麼完美的結局啊!盡管兩年來在蒙博托總統身邊工作,為總統及其夫人服務,曾有過多次照相的機會,在聖誕節、新年、國家獨立日、總統生日等重要紀念日,總統都要單獨召見、接見在身邊工作的主要隨行人員,我身為總統保健醫生每次接見都被安排在最前麵,總統的專職攝影師每次都為我抓拍被總統接見和總統及夫人握手的照片,但還沒有與總統並肩站在一起的單獨合影照片,那樣會打擾總統,所以從來都不好意思向總統提出這一願望。
姆班達卡到金沙薩沿紮伊爾河順水而下700多公裏,中途不停靠,再有兩天就到金沙薩,那時蒙博托總統一旦忙碌起來可就沒有時間單獨合影了,也不可能再見到總統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得趕緊找機會實現單獨與總統合影的願望。
那這兩天我就期盼著總統最好能在早晨或中午加做一次按摩。
期盼歸期盼,還不能對總統明說合影留念的原因,在沒有接到中國大使館大使的指令前,還不能向總統說中國保健大夫要交接的事情,機遇總是眷顧好人,好事又一次降臨在我頭上,乃上帝保佑使然。
8月28日中午,離到金沙薩還有不足一天的航行時間,午後雨過天晴,蒙博托總統與從金沙薩乘總統專用直升機趕來的重要客人共進午餐後,送走了客人,總統在三層甲板上指令侍從:“請李大夫。”當時我正在二層甲板上觀看直升飛機從船後側甲板上起飛,聽見總統這句話趕緊返回艙室,整裝提藥箱剛出艙門迎麵與前來請我的侍從撞了個滿懷。見到總統,不知是中午吃得高興還是與金沙薩來的客人談話很愉快,或兩者兼而有之。反正笑意都寫在他臉上,給人感覺親切,熱情有加。
一個小時按摩過程中,總統與翻譯時不時地聊著中國國內話題,不時地發出笑聲,總統情緒不錯,按摩要結束時我向翻譯遞了個眼色、打了個手勢,翻譯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走上前對總統輕聲說道:“元帥,我和李大夫想與您一起合個影,您樂意嗎?打擾您了。”總統聞此直起身隨口答道:“當然願意了。”又反問翻譯:“現在嗎?”翻譯回答:“是的,元帥,如果您方便。”總統應聲:“立刻,你們先到後甲板等我一下,我穿上衣服就過去。”說完我和翻譯與總統揮手告別。這時翻譯提醒道:“我在這裏等總統,你先回我們的房間放下藥箱取相機來。”等我取來佳能全自動相機,總統穿著他那件阿巴考斯特國服已站到後甲板上。
按外交禮儀,我是客,照相時應站在主人右側,同時保持一點距離。總統行主人禮節,站在後甲板欄杆處,我走過去站在總統的右側,並與總統拉開一肩之距。總統朝我招手說:“過來,李大夫,離我近點兒,當心腳下有水濕了鞋。”我隻顧高興了,忘了看腳下甲板的一個低窪處有午前那場雷陣雨未來得及清掃的積水。經總統這麼一提醒,我向總統這邊跨了一步,肩並肩站在一起,擺好姿勢,總統對手持相機的翻譯說:“開始吧,我們準備好了。”翻譯按下了快門,曆史難忘的這一瞬間——永遠定格。總統微笑說:“好極了,大夫,我們再來一張。”翻譯又一次按下了快門。隨後我為翻譯和總統按下快門,用我的手牢牢記錄下這美好的中紮友誼象征的曆史瞬間。
照完相,剛想告別總統,誰知他朝我倆一揮手:“李大夫,跟我來。”心中納悶兒,不知有什麼事兒,但從總統的神情語調上判斷可能還有什麼好事兒在等著我們。緊跟著總統進了甲板後側總統的一間小辦公室。總統走到他辦公桌後坐下,從辦公桌上取來一封首日封信封(明信片),從上衣口袋取出專用簽字筆,說:“李大夫,感謝您對我的關照。我寫幾句話送給您。”翻譯代表我用法語對總統表示謝意。
蒙博托總統神色鄭重地寫下:“贈李大夫:萬分的感謝和美好的回憶。——蒙博托·塞塞·塞科 1991年8月28日”。
然後,總統雙手將首日封遞過來,我快步上前用雙手接過首日封。翻譯輕聲讀了一遍並告訴我中文意思,我趕忙用法語向總統表達無比的感激之意。總統笑答:“不用客氣。李大夫,晚上見。”
蒙博托總統用發自內心的話語表達了對我兩年來辛勤工作最誠摯的謝意和肯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中國人民對紮伊爾人民的真誠幫助,能贏得蒙博托總統的由衷讚揚,我能不激動萬分嗎?接替原任翻譯工作不到半年的翻譯王稼祥更為我的工作得到蒙博托總統的首懇和讚揚而感到無比高興。
8月29日早晨,船在金沙薩恩賽來碼頭靠岸,又回到紮伊爾首都。
你說巧不巧,好事連連。
船靠岸後,我們等待向總統請安問好後就準備回市區中國醫療隊駐地。快9點了,仍未有總統的指令。這時總統的禮賓長布埃濃上校(他是總統身邊最高軍銜中的幾位高級軍官之一,深得總統的厚愛)走來,我們已經有幾天沒見麵了,布埃濃上校緊握我的雙手說:“祝賀您,李大夫。”我十分驚訝,什麼事兒能讓布埃濃上校一見麵就來向我道賀呢?我隨口問他:“為什麼事您來祝賀我呢?”上校高興地說:“總統單獨為您簽署了一份國家命令,再次為您授勳!授予您一枚紮伊爾共和國國家騎士勳章。授勳命令總統剛交給我,我很快就去為您辦理相關手續。”上校邊說邊指指他腋下的文件夾。上校的話我聽了個大概意思,翻譯完全明白,於是我倆對總統禮賓長的祝賀表達我們的謝意。
這份授勳命令就是在9月7日我與格梅納醫療點中國醫療隊友一同參加授勳儀式的那份兒授勳命令。更重要也最意想不到的是,蒙博托總統單獨為我一個人簽署了國家授勳命令,給予我這麼崇高的榮譽。這在河北乃至中國援外史上都前無先例,後無來者,意義深遠,永遠銘刻在中紮兩國友誼史冊。
3
恩賽來總統莊園至金沙薩國際機場有一段近30公裏的水泥路麵,屬於一級公路,在紮伊爾首都金沙薩周圍再也找不到第二條這樣好走的路。我們乘坐的奔馳車以120公裏的時速在這條路上飛馳——“歸心似箭”。兩年了,馬上要見到接替我的中國醫療隊員,也就預示著我回祖國回自己家的日子為時不遠了。接近中午時分,我們趕回了中國醫療隊駐地。
開飯了,同在一張寬大的飯桌旁我們與新來的中國第十批援紮醫療隊員自然是興奮無比。環顧四周,少了不少老麵孔,原來我們一同前來的在金沙薩金丹堡醫院醫療點上的十幾位第九批援紮醫療隊員已完成交接班,於昨天先登機離開紮伊爾回國了,這時正在回國途中路經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遊覽觀光呢。後麵還將赴荷蘭的三個城市,即鹿特丹、海牙、阿姆斯特丹,最後一站是法國巴黎。觀光遊覽預計一周後回到北京。這基本上是中國援非醫療隊歸國途中行走的路線,可視為對日日夜夜辛勤在非洲執行兩年援外醫療工作的一種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