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哥哥疾衝過去，及時把她抱住了。
“女兒啊，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媽媽！”媽媽哭得撕心裂肺，把一一緊緊摟在懷裏。
爸爸也衝過去，想帶一一去醫院。
“媽媽，我沒事，就是餓了。”一一醒轉過來悠悠地說，聲音小得像隻小奶貓。
媽媽心疼得用手揪著胸口，一迭連聲地吩咐：“快！準備飯！不行，老公，你去德膳樓買，那裏的乳鴿最好吃！”
爸爸迅速跑出去，隨即傳來車子開出院門的聲音。
哥哥熱了一杯牛奶，端到一一麵前。
一一小口啜著，龜裂的嘴唇上掛著白色的奶液。
媽媽把一一送進了樓上我的臥室裏。
我成了一個透明人，張望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躲藏，心髒懸空起來，從未有過的恐慌和懼怕隨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爸提著飯盒回來，匆匆上樓的途中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說：“七七，暫時委屈你幾天，改天爸爸再給你布置別的房間。”
說完疾步上去，身影在拐角處消失。
我的心情一下子歡悅起來，爸爸還要我！爸爸沒想丟棄我！
我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看到地上扔著的破舊帆布包，那是一一的行禮，我提起來想給她送上樓去。
帆布包很大，我跑得有點急，讓欄杆擋了一下，布包側麵被尖銳的東西扯開了一個大口子，嘩啦一下掉出來一些小物件，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我慌忙去撿，有香水瓶、卡包之類，還有一把墨綠手柄的匕首。
一塊瑩綠的玉掛件吸引了我的目光，它被雕刻成了鳥的形狀。
腦中劃過一些記憶，像是醒來後的夢境，怎麼也看不清楚。
“別動！”樓上傳來一聲大吼，我嚇得手一抖，掛件掉到地上。
5
“你不要動我的東西！”一一驚叫著跑下樓梯。
“姣姣，你慢點跑！不要摔著了！”媽媽跟在後麵緊張地說。
一一衝過來拿起地上的玉掛件，迅即把手背到身後，戒備又驚懼地看著我：“這是我的東西！你不要碰！”
我本能地退後了兩步，囁嚅著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媽媽不滿地瞥了我一眼：“毛手毛腳的，一點小事也做不好。”
轉頭叫保姆：“劉姐，你幫忙把東西先收到倉庫裏，等有空的時候再整理。”
保姆應聲拿走了帆布包。
“乖女兒，那些東西咱們都不要了，媽媽給你買更好的。”媽媽柔聲哄著一一。
一一點了點頭，目光卻一直盯在我臉上，神情複雜。
哥哥盯著玉掛件，驚喜地說：“這就是和我那塊配成一對的玉鳳？”
媽媽抹著眼淚說：“嗚嗚……老天有眼，孩子你終於回來了！我的寶貝，對不起，怪媽媽當年沒有認出你來，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爸爸深深歎息了一聲：“怪不得你當年非要領養一一，原來是血緣親情在冥冥中的吸引。”
媽媽又抱著一一哭起來，哥哥背轉身偷偷擦了一下眼睛。
我呆立在中間無所適從，仿佛我是他們那次錯過的罪魁禍首。
正想悄悄地走開，腳步剛挪動了一下，一一突然掙脫了媽媽的懷抱，跑到我麵前，拉住我的手，語氣惶急地說：“對不起，七七，我不是故意的，是爸爸把我找回來的，並不是想搶占你在家裏的位置。我們還是像在孤兒院裏一樣，你是我的姐姐，好不好？我會聽你的話，我們都是爸媽的女兒。”
說完用哀懇的眼神望著我。
爸媽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爸爸看我的目光暗沉，透著寒芒。
媽媽哭道：“傻孩子，你說什麼呢？你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你沒有搶別人的位置，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
哥哥心疼得看著一一說：“你才是我的親妹妹，你手裏的玉鳳是當年爸媽用同一塊玉給我們兄妹雕刻出來的，哥哥的是麒麟，你的是玉鳳。”
說完，心虛地掃了我一眼。
我想起那塊被我珍而重之保存的玉麒麟，覺得應該還給哥哥，但心裏又非常不舍。
我在這個家裏過的第一個生日，哥哥把玉麒麟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了我。
那時候他是真心把我當做他的親妹妹了吧。
“走吧姣姣，我們去吃飯，吃完了好好睡一覺。”媽媽哄著一一上樓去，全程沒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不存在似的。
保姆帶我去了一樓的雜物間：“小姐，諶先生曾經吩咐誰也不能住客房，您先在這裏委屈一下，先生很快就給您收拾新臥室的。”
我坐在保姆剛剛支好的折疊床上，久久沒有說話。
6
雜物間的東西經過歸整，騰出一個小空間，放上一個破舊的木桌作為書桌，還有一隻高腳杌。
晚飯時候，飯桌上歡聲笑語，一家人圍著一一，隻要她的目光停在哪道菜上，那個盤子立刻就被送到她的麵前。
我一個人蜷縮在一角，低頭扒著米飯，偶爾夾一點離我最近的蔬菜送進嘴裏，使勁放低咀嚼的聲音，害怕打擾到他們。
想起我剛被領養回來的那天，爸媽和哥哥也是這樣圍著我，鼻子頓時酸溜溜的。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不高興了？”
一一嬌軟的聲音忽的傳來，嚇得我一個激靈，米粒嗆進喉嚨裏，我使勁憋著咳嗽，臉色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七七，你妹妹回家都歡歡喜喜的，你擺臉色給誰看？這些年爸媽又沒虧待你！”媽媽責怪又嫌惡的聲音像是利刃一下子紮進心裏，痛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咳咳……媽媽，咳，我沒有……”我咳得眼淚流了滿臉。
媽媽更不高興了：“哭什麼哭？！真是晦氣！大喜的日子故意給我們觸黴頭！不想吃就滾！”
爸爸啪的一聲把筷子摜在桌子上，哼了一聲。
“媽媽，您不要責怪姐姐，可能是姐姐一下子適應不了我回來，過段時間就好了。”一一乖巧地小聲安撫媽媽。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媽媽摟著她一陣愛撫，“你才是這個家的女兒，她是個外人，憑什麼不適應？”
我知道此刻應該趕快離開，可是身體像是僵住了一般動彈不了。
哥哥拉住我的手，把我強行拖離餐桌，送到雜物間裏。
他掃了一眼雜物間，眉頭擰緊，沉默了幾秒鍾才說：“七七，我讓劉姨給你把飯端到這裏來吃。”
臨出門時，哥哥腳步一頓，又說：“先在這裏委屈幾天，爸爸會給你安排新房間的。”
我說不出話來，胸中的委屈排山倒海般凝聚成淚水，洶湧而出。
一一不喜歡我房間原來的裝修，要重新換。
爸媽自然是什麼都依她，換成了粉紅的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