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獨雀嶺(1 / 2)

穀若衾雖目不能視,但聽完眾人的議論,也驚愕得半晌合不攏嘴。但書中說她尋醫順利,不久將可重見光明,她總是有些可喜。桑千綠多愁善感,時而蹙眉,時而歎息,將厚厚的紙頁捧了又捧。桑青小築好久未有這樣熱鬧,燈火燃了通宵。

翌日。

雷雨過了,她們便再度起程。沈蒼顥與木紫允須得十日後回揚州處理紅袖樓的事情,因而不便與她們同行,好好地叮囑了一番,相約揚州會合,短暫的相聚也就散了。她們走後沈蒼顥也向方敏君告辭,那清瘦女子倏地紅了眼眶,竟扯住沈蒼顥的衣袖,道:“沈大哥,你帶我一起回揚州吧,為奴為婢都好,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了。”

梨花帶雨,哭得人心軟。

沈蒼顥念及同方傑的交情,方敏君淒涼孤苦,終是不忍拒絕,點頭同意了。方敏君破涕為笑,麻利地收拾了行裝。喜難自禁。木紫允問沈蒼顥:“樓主打算如何安置方姑娘?”沈蒼顥無奈地攤開手,道:“先到揚州,再謀後策吧。”

時間尚早。趕路也便清閑,走走停停,似遊覽山河風景。來時錯過的,再補看了一回。峻嶺崇山,流泉飛瀑。

隻是比來時多出一個人。

就像多了一隻牛皮糖,軟粘粘地,將沈蒼顥纏得嚴實。方敏君要他為她說江湖的見聞,說地名典故,就連花花草草也抓來詢問一通。沈蒼顥總是嗬嗬地笑,木紫允知道他縱然不厭煩但也有些無奈,她忍俊不禁,便笑他自己惹來這條小尾巴。

她道:“方姑娘似乎對樓主頗為傾慕呢?”

沈蒼顥便搖頭,道:“她隻是小孩子。我當她是妹妹的。”說著說著,臉色微微一沉,仿佛是憑空攬了半點愁。

“怎麼了?”木紫允問。

沈蒼顥苦笑道:“我想起方傑的小說了。他說,冰越不告而別,是回長風鎮找藍衝了。而我們都不知道,在長風鎮,她原來受了那麼多的苦。”

“唉——”木紫允亦是歎氣,禁不住一陣心酸。她早知沈蒼顥不會將有關靳冰越的一切視做等閑。那是他愛而不得的女子,淒楚深刻。她擰眉問他:“你打算去長風鎮找她嗎?”沈蒼顥搖頭:“對她來講,有藍衝在身邊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也已經足夠了。她原本就是有心避開我,又何必再巴巴地湊去,教她為難。”

稍有沉默。

沈蒼顥自知,他已經接受了現實對他的待薄。他愛著靳冰越,那女子卻隻鍾情區區的鐵匠。她身染奇毒無藥可解,留書出走將他徹底地關閉在她的大門外。她如今若不是已經毒發,便也離毒發不遠了。他曾經因此事而頹廢自殘,是木紫允,一直在他的身邊,對他鼓勵照料,他已決心盡量平複這段傷痛,身邊的女子,不得不說是堪居首功。

而木紫允此時,麵頰隱隱約約地飄了紅,因為她正在想方傑筆下有關她自己的那些細膩心事,便偷偷地緊張起來。

她望著沈蒼顥的側臉,那裏有她貪圖的光影。

這些年,她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溫婉如水,謙虛恭順,卻不知從何時起,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他,崇敬他,愛慕他,那隱秘的心事日積月累,漸漸地由小流彙成江海。可她從來不說,因為,她知道,他的心裏麵裝的是另外一個女子,他為那女子隱忍,為她瘋魔,她隻能看著,心疼,卻無能為力,隻有默默陪伴,將自己低進塵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