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接近清晨時分,天色尚未轉亮,早起的鳥兒已經鳴聲啁啾,忙著在枝頭跳躍,開始四處找蟲吃。

一棟公寓的三樓,陳瀚警官呈大字形趴倒在床上,正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沾濕了大半顆枕頭。

要當正義使者可不是件輕鬆的差事,這一整個月以來,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承辦蘇昭業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因為長時間缺乏睡眠,他一頭鬈發亂得直逼貝多芬,眼圈更是黑得媲美小浣熊。

好不容易能回家一趙,他勉強把衣服脫下,才一沾枕就蒙睡神寵召。

規律的鼾聲,因為一聲細微的叫嚷而中斷。

「啊,好髒!」

陳瀚肅然一驚,立刻清醒過來。他緊張的繃起肌肉,探手到枕頭下,尋找從不離身的槍枝——

「別動。」冰一般冶峭的聲音,伴隨著拙扳機聲,在咫尺之外響起。

陳瀚聽出那聲命令中的警告意味,他全身僵硬,舉高雙手,用最緩慢的動作翻過身來,一麵眯起雙眼,努力想在昏暗的晨光中,看清不速之客的身分。

啪的一聲,電燈被打開,室內頓時燈火通明。

一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俯視他,五官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張清麗的小臉,從男人身旁冒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著他微笑。

「陳警官,早安,很抱歉這麼早就來打擾你,我們吵到你了嗎?啊——」緹娃的視線往下瞄,立刻尷尬的別開視線。

陳瀚認出她的身分,立刻鬆了一口氣,火速拿起一本雜誌,遮住四角褲,以免春光持續外泄。

「丁小姐,這位是——」

「喔,這位是闕立冬。」她簡單的做完介紹,接著轉過頭去,友善的笑容轉為責怪。「我就說了,天都還沒亮呢,陳警官一定還在休息,下午再來不行嗎?你偏偏就是不聽——」她碎碎念著,紅唇沒一刻停歇。

闕立冬睨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克製堵住那張紅唇的衝動。

「蘇昭業的案子是你負責的?」他問道,抬眼看向床上的男人。

「沒錯。」他皺眉回答。

「沒錯就好,伸出手來接著。」他大手一揚,拎起軟得像一攤爛泥的蘇昭業就往床上扔。

久尋不著的罪犯從天而降,陳瀚興奮得像是收到聖誕老人的禮物。他乖乖伸出雙手準備領賞,但是卻又眼尖的發現,蘇昭業一頭一臉黏糊糊,也不曉得是沾上啥東西,他立刻縮手,還讓出床位,連滾帶爬的離開溫暖的被窩。

緹娃伸出小手,偷偷捏了闕立冬一下,懲罰他的無禮。才捏了一下,他就繃起肌肉來,身子硬得有如銅牆鐵壁,硬得讓她再也捏不下去。

「你這麼凶做啥?陳警官可是好人呢,我們擾人清夢已經不對了,怎麼還能對他不禮貌?」她蹙起彎彎的眉,覺得實在有必要糾正他粗魯的言行。「喂,還愣著做什麼?快點跟他道歉吧!」她說道。

黑眸眯起來,不耐的瞪了她一眼。「不要命令我!」

「你不道歉?」她雙手插腰,杏眼圓瞪。

「女人——」

「道不道歉?」她提高音量,不肯讓步,非要逼他開口。

在那雙清澈眸子下敗陣的闕立冬,滿腔怒火翻騰,卻無處可宣泄,隻能轉過頭來,用噴火的雙眼怒瞪著陳瀚。

嗚嗚,為什麼要瞪他?他啥事都沒做啊!

陳瀚被瞪得全身發涼,冶汗滲出額頭,點點滴滴的落下來。「丁小姐,呃,不用道歉了,我不介意的。」他什麼都不介意,隻求那雙銳利到足以殺人的眼光不要繼續盯著他!

「噢,但是我很介意!他不但吵醒你,還這麼沒禮貌,怎麼可以不道歉?」緹娃非常堅持,還伸出食指,重重戳闕立冬的胸膛。

「該死,對不起!」他低咆,臉色難看到極點,就算是被迫著道歉,也要先吐一句咒罵,平衡心裏的不爽。

「沒、沒關係——」陳瀚含糊的回答,鬆了一口氣,在心裏偷偷猜想,這個男人一輩子裏隻怕還沒跟誰道過歉,說出那幾個字,可能比要他吞下一把釘子更困難。

小勝一局讓她舒服了些,總算收回水蔥似的指,不再繼續亂戳。

雖然那聲咒罵的聲量遠比道歉來得高,但總算是有一點點的進步,這樣的成果她雖不滿意,但仍勉強可以接受。

「陳警官,真抱歉,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半點禮貌都不懂。」她陪著笑臉道歉,職業習慣再度發作,忍不住四下察看。「不過,你家裏好亂呢,這個地板好像很久沒擦了。哇,還有這件衣服,它是多久沒洗了?」她用拇指與食指,拈起一件縐得像陳年梅乾菜的襯衫。

陳瀚隻覺得臉上一陣燙,很想告訴緹娃,比起闕立冬的無禮,她這些話更教人欲哭無淚。

他搶回襯衫,笑容很僵硬,卻在這時,看見另一個女人慢條斯理的走進屋裏,小心翼翼的避開滿屋髒亂,以免弄髒了昂貴的衣裳。

一見到她,陳瀚立時瞪大了眼。

「早啊,陳警官。」CD笑臉盈盈,對他招了招手,然後看了看四周,笑容轉為懊惱。「討厭啊,這麼亂,我沒地方坐。」

緹娃立刻伸手,東搬西挪,沒兩下就清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兩個男人目瞪口呆,根本來不及阻止。

CD甜笑著道謝,然後優雅的坐上那張乾淨的椅子,再打開皮包,拿出隨身的指甲美容組,抽出一把小巧的指甲刀,慢條斯理的開始修指甲。

陳瀚的視線盯著她,滿臉渴望,隻差沒有流口水,活像是盯住金絲雀的貓。

老天啊,跟眼前這小女人相比,如果蘇昭業是中樂透兩百元的安慰獎,那CD可就是連續累積五期,一人獨得的數億頭獎!

他悄悄放下雜誌,想要上前逮人,卻見CD挑起柳眉,瞄了他一眼。

紅唇微噘,吹吹粉紅色的指甲,她微微一笑。「陳警官,既然我敢來,就不會沒有準備。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粉紅色墨鏡後的眸子,滴溜溜的往下瞄,紅唇笑意更深。「特別是在全身上下隻有穿著一條四角褲的時候。」

陳瀚俊臉一紅,萬分尷尬,敢怒不敢言。「該死,你不要太囂張了!」

她笑得很甜蜜,傾身向前,拿指甲刀輕拍那張氣呼呼的俊臉。「唉呀,我就是喜歡在你麵前囂張,你能奈我何啊?」

拿這小女人沒轍,陳翰一咬牙,隻能先處理手邊事。他轉過頭,看向闕立冬,神情轉為嚴肅。

「闕先生,謝謝你提供協助。如果方便,請你跟我回去局裏一趟。」見多了大風大浪,他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不是簡單人物,要是能夠得到協助,絕對是如虎添翼。

「不需要。」闕立冬冷淡的拒絕,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光碟,也一並扔到床上去。「這裏頭有姓蘇的所有的罪證,隻要交上法庭,足夠讓他一輩子出不了苦空i。」

「資料是哪裏來的?」陳瀚興奮極了,雙眼發亮的追問。

「你不用過問,反正罪證確鑿,他抵賴不掉。」闕立冬目光一冷,添了幾分意味深長的警告。「從今以後,不許再來煩她。」

「但是,這家夥說不定還有餘黨,丁小姐的安全——」

「她的安全我會負責。」他徐緩的說道,簡單的話語裏,有著任何人都聽得出來的重視與珍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