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公子!是花花太歲欺人太甚,我為了替鳳仙姐姐出一口怨氣,才會出奇不意推他摔個四腳朝天的。」小乞兒急急否認。

「哦?鳳仙姐姐又是什麼人?」十七聞言,幸災樂禍地挑挑眉,難怪龐熳昂貴的織錦緞袍也沾上一大片礙眼的泥巴汙漬。

「鳳仙姐姐跟我一樣都是苦命人,她是盲眼二胡何老爹的女兒。」

「盲眼二胡?這位何老爹必定拉得一手好二胡?」

「是啊!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每天都到酒樓賣唱賺點客人打賞的小錢討生活度日……」

「小叫化子!你敢再多說一句,我立刻割掉你的舌頭!」龐煜不但粗暴打斷小乞兒的話,還出言恫嚇。

「龐公子!你人多勢眾,這小乞兒就算插翅也難飛。不過,您當眾撂下狠話要亂棍活活打死他,您總下能讓他死得下明不白,這豈不是侮辱了您顯赫的威名麼?不知情的還以為您仗著龐貴妃背後撐腰,作威作福哩!」十七果然舌燦蓮花,說得人情人理,這下子,連湛雲都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那你的意思是?」龐煜反問。

財大勢大的龐府單傳龐煜一丁,龐煜性好漁色,驕奢淫佚,一天到晚惹是生非,龐老爺除了搖頭歎氣根本舍下得打罵。反正,閭小禍就花錢消災;闖大禍就疏通府衙看在龐貴妃的麵子,宮官相護。這些年來龐煜雖然三天兩頭挨告,卻總是平安無事,也因此讓龐煜愈來愈目中無人,行徑愈來愈囂張跋扈。

「龐公子何不讓這位小兄弟把心裏要說的話說出來,免得小兄弟死不瞑目?」十七用眼角餘光靦一下周遭。

牛毛似的細雨終於停了,好奇的民眾紛紛從屋子裏走出來,愈聚愈多……

「這……好吧!本公子就讓你這個小要飯的死得心眼口服!」龐煜有恃無恐,就算他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相信也沒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出麵糾正他。

「小兄弟,你心中若有半點委屈,盡管說出來,我相信在場的鄉親們一定會為你評理,還你一個公道。」相信再橫行霸道的人,對「眾怒難犯」這四個字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十七準備利用群眾的力量挫挫龐煜猖狂的氣焰。

「公子,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小乞丐我沿街乞討一整天,兩條腿走得又酸又疼,破碗裏才乞到一文錢,想去買個餑餑充饑,剛定出巷子口正好遇見坐在攤子上吃餛飩麵的鳳仙姐姐父女倆……」小乞兒咽了咽口涎,看眾人聽得專注趕緊往下說:「鳳仙姐姐告訴我,昨天晚上她在酒樓遇上一個闊綽的客人打賞她一錠元寶,她要請我吃一碗熱呼呼的餛飩麵暖暖肚子。誰知道餛飩麵才端上桌,我都還沒來得及吃,花花太歲一行人就衝過來不由分說掀翻桌子……唉!可惜了那一碗餛飩麵。」小乞兒舔舔龜裂的嘴唇,惋惜不已。

「龐公子,這就是你不對嘍!你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掀翻人家的桌子?」十七仗義執言。

「本公子就是喜歡掀桌子,就是喜歡聽碗盤乒乒乓乓的破碎聲,嘖……宛如天籟之音。哈……」一陣狂笑之後,龐煜露出市井無賴的嘴臉惡狠狠威脅道:「本公子好心奉勸你……出外人不要強出頭,免得遭來不測!」

十七連看都懶得看龐煜一眼,繼續追問小乞兒:「小兄弟,後來呢?」

「鳳仙姐姐問龐公於,怎可縱容家丁胡作非為?」

「問得好!龐公子怎麼回答?」

「龐公子居然睜眼說瞎話,誣指鳳仙姐姐是他府上的逃婢。」

「逃婢?」

「這分明是誣陷!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鳳仙姐姐靠賣唱為生,幾時到過龐府當奴婢來著?」

「龐公子,你手上是否握有賣身契,可以證明鳳仙姑娘是從龐府逃走的奴婢?」十七將矛頭轉向龐煜。

「賣身契?沒有。不過,本公子說鳳仙是我龐府的逃婢,她就是逃婢,不需要任何證據。」

「好心的公子,花花太歲龐煜不但強詞奪理,還吆喝家丁將鳳仙姐姐抓回去,鳳仙姐姐不肯走還被他摑了幾下耳光。龐煜栽贓鳳仙姐姐是逃婢,根本一派胡言!他拿這個當藉口公然抓走鳳仙姐姐,還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想強迫她就範。」

「可惡!不但目無王法,還無法無天!」愈聽愈光火的十七忿忿不平罵著,簡直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囂張的惡棍。

「呸!本公子沒這份閑情逸致再跟你們玩下去,我府裏還有個如花似玉的鳳仙美人在等我哩!你們快快交出小叫化子,否則,休怪我不客氣連你們一起亂棍打死,讓你們黃泉路上結伴同行。哈……」龐煜仰天狂笑,怕事的圍觀群眾見龐煜翻臉,唯恐惹禍上身紛紛開溜,走為上策。

「狂妄之徒,休得無禮!」一聲爆吼,再加「啪啪」兩聲清脆的掌摑!眾人都還來不及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隻見到龐煜豐潤的兩頰已留下鮮明的五爪指印。

「誰?是誰偷襲本公子?敢作敢當!是條漢子就站出跟我拚個魚死網破!」龐煜握緊拳頭,目露凶光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

「出手刮你兩記耳光的正是你爺爺——我。」湛雲竄前一個挺腰,俊逸的身形在空中翻滾兩圈,飄飄然落在龐煜麵前。這等身手嚇得龐煜張口結舌連連倒退兩步狼狽滑了一跤,若非圍在他身邊的家丁及時伸手攙住他,準跌個狗吃屎。

「你活膩啦?來人啊!狠狠給我打!打死人本公子不但負責到底,還重重有賞!上!」龐熳發狠,眾家丁一聽說打死人不必負責還有賞金可拿,紛紛隨手抓起棍棒劈頭一陣砍打。

湛雲乃萬中選一的一品帶刀侍衛,拳腳功夫了得,這場打得毫無章法的混仗根本難不倒他。隻見他輕輕鬆鬆左腳踢一個、右腳掃一個,還左右開弓一手抓一個,

「碰」一聲悶響!兩顆人頭互撞得眼冒金星。

龐煜帶來的十幾名家丁,被湛雲打得落花流水,一個個臉上沾滿濘泥,傷筋斷骨,趴在爛泥地哀叫呻吟……

這時候——

「來人呀!將這一群聚眾鬧事之徒,統統逮回衙門嚴辦。」金陵府衙的總捕頭接到民眾報案,火速集合數十位捕快前來處理。

「不要推我!本公子自會跟你們上衙門。」十七不悅地甩掉捕快掐住肩膀的手。

「怎麼?不高興老子掐你?哈!你以為你是王孫公子啊?老子不但偏要掐住你,還要拿枷鎖銬你呢!」柿子挑軟的吃,差役根本不把文質彬彬的十七瞅在眼裏。

「十七——公差大人,打架鬧事的是我,你要銬就銬我。」湛雲搶著代十七受過。

「湛兄!不就是一副枷鎖嘛,小弟自問還挺得住。」十七笑笑回答,回頭告訴差役,說:「公差大人!你想銬就銬吧!」

「哼!」差役不客氣地將重重的枷鎖套在十七雪白的頸子上。

「噢……」十七悶哼了聲,想不到看起來不怎麼樣的枷鎖一旦套上頸子,沉甸甸的重量壓得她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十七!」湛雲瞳眸子轉冷,兩手交叉扭得指關節喀喀作響。

十七明顯感受到他即將爆開的怒氣,趕緊出言安撫他:「湛兄!小弟說挺得住就挺得住,別忘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湛雲還想說什麼,卻被差役粗暴打斷:

「幹啥羅嗦個沒完沒了?有什麼話上公堂去說!快走!」差役從背後狠狠推湛雲一把,讓全心掛係十七的湛雲跟艙幾步才站穩。

十七笑搖著頭。

欵!龍困淺灘遭蝦戲。

十七、湛雲、龐煜,家丁,以及小乞丐無一漏網之魚,統統綁上繩索,浩浩蕩蕩被押進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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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堂——威武——」

「啪」!府台大人重擊驚堂木,吹胡子瞪眼怒斥道:

「堂下何人?見到本官為何不跪?」

府台大人座前,黑壓壓跪了一、二十個滿臉滿身沾著泥巴的泥人,隻有十七跟湛雲不但不下跪,還抬頭挺胸站得筆直,顯得十分突兀。

「大膽暴民!不但當街聚眾互毆,還藐視公堂!來人呀!棍杖伺候!」

「是!」側立兩旁的衙役將手上的木棍敲擊地麵,發出令人聞之生畏的「冬冬」聲。

十七撇過臉朝湛雲使個眼色,湛雲會意點頭,跨步上前——

「大明皇朝十七公主朱敏在此,眾人恭叩鳳駕!跪!」湛雲拿出腰帶裏頭那麵書有「如朕親臨」的金牌令,朗聲宣旨。

「嗄?」府台大人乍見金牌令,大吃一驚,匆匆跑下堂座,跪地迎駕。「公主

殿下駕臨,下官有失遠迎,請敏公王恕罪。」

平地一聲雷!

出人意表的宣布驚得堂上所有人莫不睜著無法置信的眼,麵麵相覷。尤其龐煜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兩排牙齒「喀啦喀啦」直打顫。

唯一喜孜孜的是瞎打誤撞的小乞兒,沒想到這位眉清目秀的好心公子爺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公主。

謝天謝地!這下子鳳仙姐姐得救啦!

「公主殿下,您怎會……來人啊!還不趕緊解開公主身上的枷鎖?!」府台大人急出一身冷汗。

上枷鎖的差役更是嚇得麵如灰上,兩條腿儼然千斤重,走起路來顛顛仆仆,拿著鑰匙的手更是抖得像秋天的落葉,愈是發急愈是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總算如願插進匙孔,打開枷鎖。

部屬捅了大紕漏,府台大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出麵收拾殘局,他睜著灰濁的老眼偷偷靦眼怯怯打量,實在很難將眼前全身泥巴又是男兒裝束的十七跟金枝玉葉的嬌貴公主聯想在一起。

「府台大人,你可知罪?」敏公主甩著袍袖,嬌斥著。

「下……下官……」府台大人額頭貼地惶恐叩跪。

「你身為地方父母宮,卻不懂得為百姓伸張正義,還礙於龐煜有個貴妃姊姊的情麵,屢次縱容他欺壓百姓,你不怕本宮摘掉你的烏紗帽?哼!」

「下……下官知錯!下官知錯!」

「十年寒窗苦讀,仕途得來不易。本宮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聽聽你怎麼審理龐煜信口雌黃強擄民女的案子。」

「是!是!來人!快快看座!」府台大人躬身一揖重回堂座,趕緊派衙役抬來座椅請敏公主坐下,一旁觀審案情。「敏公主,請。」

「升堂——威武——」

「啪」!府尹大人重擊驚堂木,開始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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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婉拒府台大人的安排,執意隨湛雲投宿悅賓樓客棧。

匆匆梳洗完畢正欲吹燈安寢,突然聽到「叩叩叩」的敲門聲。

「誰啊?」

「是我,掌櫃的。」

「這麼晚了,有事麼?」

「那……那個小叫化子,不知道為什麼又帶來一名老叫化子,還一直吵著要見您,這一老一小的叫化子,圍著小的苦苦哀求,小的實在拗不過,隻好硬著頭皮進來請示。」

雖說她拒絕府台大人安排她住進驛館,然而,金陵城來了一位公主,是何等大事!萬一,稍有差池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府台大人怎敢掉以輕心?連忙調派大隊人馬將悅賓樓客棧圍個水泄不通,閑雜人等要進入都要經過一番仔細盤查。

「這……」

「掌櫃的,夜已深,敏公主該安歇了,你去回絕他們。」正當十七猶豫不決時,住在隔壁廂房的湛雲開門探頭,代她一口回絕。

「是。」掌櫃的應聲正欲走開。

「慢著!既然湛大人尚未就寢,掌櫃的,你就帶他們進來吧!」本以為湛雲已經歇下,十七唯恐身邊沒人作陪,才不想深夜接見小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