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那……小的這就去帶他們過來。」掌櫃不敢怠慢,趕緊轉身走開。

「公主!」他的聲音飽含濃濃的怪罪意味。

「我還沒上門閂,你進來吧!」

「十七,你已經救出鳳仙姑娘,龐煜也罪有應得,在公堂上畫押關進大牢,這三更半夜求見,你不覺得有點兒得寸進尺?」

湛雲推門進入,見到十七坐在桌前笑盈盈瞅著他,還打趣道:「我發覺你愈來愈像個老太婆,整天在我耳朵嘮叨個沒完沒了。」

「我擔心你奔波一整天累壞身子,你不但不領情,還取笑我像個嘮叨的老太婆?

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歎口氣坐下來。

「欵!送佛送到西天。既然我們都末吹燈就寢,見見他們又何妨?依我看,你不是擔心我累壞身子,而是擔心我再多管閑事給你添麻煩,對不?你放心!除非你同意,否則我絕對不會隨便答應他任何要求。」

「你明白最好,我就怕你太好說話:心又太軟,噓……他們來了。」他起身站在她身側。

小乞兒率先跨進門檻,後頭跟著一位花白頭發花白胡須的老乞丐。

這名老乞丐穿著一套乾淨的深灰補丁眼,身上背著一隻破麻袋,手裏拄著一支打狗棒,兩眼炯炯有神。

「老朽深夜造訪,還請公主見諒!」老乞丐一開口,文雅的用語立刻博得十七好感。

「老伯,您請坐!」

「謝坐!」

「公主!他是我們丐幫的六袋長老,也是金陵分舵的舵主。」小乞兒介紹著。

「丐幫六袋長老尹豐見過公主!」老乞丐上前揖身。

「不必多禮!不知尹長老深夜來訪所為何事?」十七開門見山。

「老朽特地帶著我丐幫的小乞兒登門拜謝公壬路見不平拔刀相肋,若非公主伸出援手,恐怕我丐幫就要不明不白折損一員。」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公主忒謙!老朽聽小乞兒說公主明天一早就要兼程南下,隻好冒昧深夜求見。一來除了感謝公主救命之恩,二來特地奉上我丐幫的信物……『青蛇令牌』一麵。」尹長老頓了頓,接著說:「我丐幫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將來若公主需要我丐幫效力,不管在何地隻要對著路邊的乞丐出示青蛇令牌就可以調用我丐幫的組織,不是老朽誇口,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丐幫弟子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尹豐豪氣幹雲說著。

「丐幫對幫裏的成員都這麼關照麼?」十七好奇問著。

她雖長居深宮,卻也聽過丐幫這個名號,也聽說丐幫有數十萬幫眾。依此類推,

若每個幫助過丐幫乞兒的人都可以拿到一麵青蛇令牌,那丐幫光是還這些人情債豈不疲於奔命?

「幫會關照成員乃天經地義。不過,依個人身份地位不同,關照的程度當然不一樣。」

「哦?那麼小乞兒他……」

「他是我丐幫幫主的獨子。隻因老朽曾經是一名鄉試秀才,幫主刻意把他留在我身邊讓我教他讀點聖賢書。沒想到他今天在沒有其他丐兒陪伴之下偷偷溜出去,差點兒惹來殺身之禍,還好命大遇上公主您這位貴人出手搭救。否則,老朽真不知該如何跟幫主交代!」

「他小小年紀就懂得伸張正義,本宮相信必然是尹長老教導有方。」

「不敢!不敢!老朽請公主收下這麵青蛇令牌。」

「那……本宮就不客氣收下紀念這一段情誼,希望這麵令牌沒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她拿著令牌好奇地正麵背麵反覆審視。

青蛇令牌係青銅鍛造,呈椎形,陰刻一條吐信的猙獰毒蛇,令人看了頭皮發麻,她像扔掉燙手山芋般趕緊塞到湛雲手上,硬擠出甜美的笑靨說道:

「這麼貴重的信物,本宮囑咐你好好保管,不得遺失。」

「是。」湛雲捏著令牌又好氣又好笑。

跟她朝夕相處已不是一天兩天光景,他愈來愈了解唯美的她對於醜陋凶惡的東西一向敬而遠之,要不是礙於情麵,她一定當場扔了它。

「夜深了!少主跟老朽不便多做盤桓,就此告退。」尹豐帶著小乞兒向敏公主揖禮,轉身離開。

「兩位請慢走。」十七靜靜等到他們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立刻回頭指示:「湛雲!你快摸黑出去扔了那麵醜不拉嘰的鬼令牌。」

不出湛雲所料,她交代的第一件要務果然是扔掉它。

「它是青蛇令牌,不是什麼鬼令牌。」他於以更正。

「哎呀!管它是鬼令牌,還是蛇令牌!反正,我見了心底涼颼颼,我要你扔了

它你就扔了它。」

「我的好公主,在下勸你休把寶物當邪物。」他咧著嘴兒對她笑。

「什麼寶物?什麼邪物?曖!不許你打啞謎吊我胃口!」她不依地噘起紅唇。

「丐幫的青蛇令牌是江湖人眼中至高無上的護身符,依我看……你還是勉為其難將它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萬一遭逢困境,你大可手執它號令丐幫數十萬徒眾供你差遣,為你出生入死。」

「這鬼氣森森的令牌真的如此管用?」她皺著眉心半信半疑。

「我們出門在外身懷這張護身符,豈不是多了一層保障?所以,這麵令牌不但扔不得,還要細心保管才行。」

他作勢要將手上的令牌交還,她忙不迭搖手尖叫:

「既然如此,你且收下保管吧!I

「這……也好。」他將令牌塞進腰帶裏。

「噢!今天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她疲乏地伸手蓋住一個嗬欠。

「公主安歇,容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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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座落在鼓樓大街底,占地三甲的「瑾園」,是皇帝大老爺賞賜劉瑾的宅院。

瑾園裏亭榭樓閣,花木扶疏,劉瑾一有空閑最喜歡住在這裏。

他是這裏的主人,唯有在這裏他才能找到自己殘留的尊嚴,不像在深宮隻是個唯唯諾諾的應聲蟲奴才。

劉瑾閉目養神橫臥在羅漢長椅,侍立身後的女婢有一下、沒一下輕搖手中的橢圓絲扇瘺涼驅蚊;另一名女婢掄起兩枚小小粉拳輕槌他的肩膀;還有一名女婢單膝跪地,小心翼翼揉捏他的腳丫子。

大廳回廊遠遠傳來一陣倉卒的腳步聲,劉瑾拉長著臉下悅地猝睜雙目。

「公公!百裏加急密報!」跨進廳檻的正是劉瑾最得力的東廠鷹犬——範植。

「呈上來。」劉瑾示意女婢攙起他。

朝廷設百裏加急是為了快速掌握邊防軍情,按緊急狀況分百裏加急、三百裏加急、四百裏加急、六百裏加急等等,膽大妄為的劉瑾卻拿朝廷的緊急設置做為他個人監控異己的利器。

「探子送回來的密報推估敏公主跟湛雲即將抵達杭州。」劉瑾起身將看完的密報湊進燭台點燃火苗,一眨眼工夫寫得密密麻麻的密報已然燒成灰燼。

「你們下去吧!」劉瑾擺手示意。

「是。」三名女婢彎身二順,魚貫退出去。

「範公公,坐下來說話。」

「多謝劉公公!」

「密報裏提到敏公主將龐貴妃的胞弟關進大豐,聽說金陵一帶的百姓向來畏懼惡行惡狀的龐煜。如今,敏公主為民除害,百姓們莫不額手稱慶,聽說還有飽受欺淩的店家燃放長串鞭炮大大慶祝一番。」

「屬下曾經聽幾位打從金陵來的朋友提及龐煜目無法紀的囂張行徑,當時,屬下直覺認為龐煜遲早會出事。隻是,沒想到一語成讖,龐煜居然栽在敏公主手裏。」

「可惜龐貴妃已經失寵,否則,咱家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後宮掀起千尺浪。」

「失寵的嬪妃跟被拋棄的破鞋一般,下值一顧。:泛植嗤之以鼻。

「哦?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萬一,哪天咱家在萬歲爺麵前栽了跟鬥,你該不會落阱下石在背後捅咱家一刀吧?」多疑的劉瑾沉臉質疑。

「公公,您多慮了!您是萬歲爺身邊的大紅人,萬歲爺對您是言聽計從,這失寵栽跟鬥的事說什麼也不會降臨您身上。二泛植心底直懊惱下該一時口快,無端引起劉瑾猜忌。

「咱家料你也沒這個膽!」劉瑾陰惻惻斜睨他一眼,冷冽似刀鋒的眼神令範植不寒而傈。

陷入沉思的劉瑾臨窗而立,兩道如炬的目光透過敞開的窗格子定定注視著那一片蓊鬱的庭園。

這時候,從琉璃瓦高牆飛進來幾隻漂亮的粉蝶兒,忙碌地在那盛開的牡丹花叢

穿梭飛舞……

劉瑾收回眼神清了清喉嚨,這才說道:「言歸正傳,算算時日敏公主跟湛雲應該已經抵達杭州。雖說江南沿岸風光無限好,但下曾離宮這麼久的敏公主萬一動了思鄉情懷,也許很快就會打道回京,咱家命你立刻動身埋伏在返京途中,以逸代勞,伺機除掉湛雲。」

「公公的意思是要留下敢公主這個活口?」

「敏公主對我既不構成威脅,咱家何苦多背一條冤魂?她是萬歲爺最寵愛的公主,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勢必引發萬歲爺震怒。到時候,一道聖旨通令全國傾力緝凶,這……萬一東窗事發,咱家豈不自尋死路?範植啊範植!咱家一向不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劉瑾好整以暇地拉整袍袖,緩步踱到範植跟前。

「公公心思縝密,令屬下好生佩服!」

劉瑾皮笑肉不笑地發出刺耳的猙獰笑聲,倏怱,目光半眯,冷酷說道:「咱家朝思暮想,最想捏在手心把玩的就是湛雲的首級!你自問辦得到麼?」

「這……」範植聞言語塞。雖然,自己的武功放眼東廠西廠尚無人能出其右,但湛雲亦非省油的燈,要想割下湛雲的首級,這……恐非易事。

「獻不出湛雲的首級,你就提自己的腦袋來見咱家!」劉瑾眼露凶光,撂狠話。

「屬下這條賤命若非公公出手搭救,隻伯早化成一堆白骨。公公您放心!屬下一定割下湛雲的首級回來討您歡心。」

範植原本是一名殺人下眨眼的江湖殺手,遭仇家圍殺之際,適逢劉瑾車隊經過,救回滿身鮮血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菹植延醫診治。範植為了報恩甘受板刑,在劉瑾引薦之下進入東廠,投效劉瑾旗下忝為一隻忠心的走狗。

「湛雲身居深宮要職,對東西兩廠廠公十分熟絡,咱家實在下方便加派人手暗助你,你自付有能力對付湛雲麼?」謹慎的劉瑾在無法確定東廠西廠是否有人暗地裏跟湛雲互通聲息之前,自然下敢冒險隨便加派人手。

「屬下信心滿滿!我一向獨來獨往,公公若加派人手給我,反而礙手礙腳。」範植搖手拒絕。

「這……也好,咱家也不希望太多人卷入其中,免得人多嘴雜,打草驚蛇了。」湛雲在宮中頗孚人望,劉瑾不得不嚴加防患。

「屬下明白。」

「你能砍下湛雲的首級最好,萬一……」

「沒有萬一。」泛植篤定回答。

「哦?」劉瑾定睛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範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光明正大贏不了湛雲,屬下不惜來陰使詐,就算肝腦塗地也要為公公除去湛雲這個心頭大患,以報公公救命之恩!:泛植拍胸脯保證。

「隻要能除掉湛雲,你是明著來或者暗著來都無妨,一旦準備好即刻動身。」聽範植鐵口保證,劉瑾的嘴角不禁浮出誌得意滿的笑紋。範植為他殺人也下是頭一回,每次,範植皆不負使命平安歸來,若以此推斷,湛雲的小命已如風中殘燭,就等著範植出手撚熄。

「是。」範植抱拳恭揖,退出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