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打發掉前來敲門邀約的老板娘,鄂楠深吸口氣,故作鎮定地闔上大門。

天曉得他有多緊張?雖然在前來台中的途中,他早就已經不斷推演著任何開場的可能,但是一見到她之後,原先預想的所有應對方式全都形同虛設,完全派不上用場。

「這裏有礦泉水,你要來一杯嗎?」該說石嫫女也同他一般無措,刻意找點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他關門走回床邊時,突然八竿子打不著地問了一句。

鄂楠瞪她一眼,陡然沒來由地發笑,

他發誓,他不想笑的,因為他早就下定決心要以最嚴肅的心情和態度來麵對她,但終究還是很沒禮貌地逸出笑聲。

笑,是個極容易感染的東西。石嫫女見他沒來由地笑了,不覺也輕扯嘴角,心頭的緊張也在瞬間煙消雲散。

噢!她還是喜歡他的笑容,那比嚴肅的臉部線條令人安心多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雖然僵凝的氣氛因這些許的笑聲而打散,但問題並沒有因此而解決,石嫫女的笑容摻入一絲輕愁地輕聲問道。

「不知道,你在笑什麼?」很好,至少他們之間找到一個共同點,毫無理由地笑。

「?」眨巴著眼,石嫫女著實佩服他推諉的功力。「是你先笑的吧?要問也該先問你,為什麼反過來問我?」

鄂楠微怔,發覺她的話不無道理,微窘地扒過黑發。「說得也是。沒有理由啊,想笑就笑了。」「嗯,我也是啊,想笑就笑,根本不需要理由。」石嫫女睨他一眼,小手習慣性地輕撫圓隆的肚皮。

當一個人靜止不動時,即使再細微的動作都足以引來絕對的注意,例如石嫫女現在的小動作,看在鄂楠眼裏,竟掀起漫天巨濤。

「孩子……還好吧?」他小心翼翼地凝著她的肚皮,仿佛擔心孩子隨時會蹦跳出來似的。

其實他想問的是,孩子有沒有讓她太不舒服──他知道不太可能,因為一些已婚的女同事,偶爾會在他們這些單身漢麵前抱怨,除了抱怨她們的老公不夠體貼之外,更常提到的是孩子。

很奇怪,女人隻消一提到孩子,便會主動聯想到辛苦的十月孕程;除了那股即將身為母親的喜悅之外,更多的是整個漫長十月所帶給女人的母性和艱辛,令他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的孩子會欺負他的女人嗎?這個問題對一個男人而言,不啻是一項折磨。

他到底該好好地懲罰一下那個頑皮的小東西,還是該感謝他的降臨?」真是令人難以抉擇啊!

石嫫女小手一頓,笑意逐漸在小臉上逸去。「嗯。」

「他……會讓你感到不舒服嗎?」沒注意到她情緒的轉變,他的眼全凝在那被撐得圓滾的肚皮。

老實說,他很難想象人類的皮膚有如此大的延展空間。

她原本是沒有小腹的,連半點贅肉都沒有,現在卻可以因為孕育一個小生命,像塞了顆大皮球到肚子裏似的,怎不令人感到詫異?

他甚至懷疑那顆「球」上可以擺放托盤,還不致讓它掉下來。

石嫫女定定地看著他的眼,陡地一陣鼻酸。「你在乎嗎?」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鄂楠驚訝極了,手忙腳亂地衝到她身邊。「你和孩子對我來說一樣重要,我當然在乎……」

「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說?」她的眼紅了,眼眶裏聚滿水霧。

「我現在不就說了嗎?」鄂楠怕死了她哭泣的模樣,那讓他感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石嫫女楞了下,瞬時接不下話。

她的腦子飛快地運轉,很快便發現兩人之間的問題點並不在同一個天平上。

「我是說,當我跟你要求絕對誠實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把當初接近我的企圖講明白?」

既然他不懂,那她就把話說白了,省得兩人繼續雞同鴨講下去。

那隻會讓事情更混亂、更複雜而已,因此開誠布公絕對是最好的方式。

「我……」一口氣梗在喉管,鄂楠縱然有天大的理由。也沒辦法在一時間說個清楚。

「你覺得我的要求很過分嗎?我隻是要你坦白而已。」

女人原本就是較為多心的動物,如此明確的答案他都不給,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期望他什麼。

鄂楠無言以對,隻能靜靜地聽她發泄和數落。

吸吸鼻子,石嫫女不想在他麵前表現得太軟弱,那會讓她無措,沒辦法將話說得完整。「如果我們之間連最基本的坦白都做不到,那我們還談什麼未來呢?」猜忌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任何一個人都可能被自己的心魔殺死。偏偏她不是個不肯麵對現實的人,所以她選擇正麵迎戰;至少麵對感情這件事,她要求絕對忠誠,絕不允許有任何瞞騙的黑點。

「倘若今天我不想跟你有未來,我會老實說。」

由於自己理虧,所以他一直站在被動的角色任她撻伐,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她不斷指責自己欺瞞、不老實的狀態之下,他無法命令自己不動怒。

「或許一開始我接近你的動機是有瑕疵,可是之後的發展全然脫離我能控製的範圍,我不認為那個開始就足以判我死刑,除非你看不到我後來的表現!」

後來的表現?

莫名的,她想歪也臉紅了,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某方麵」的表現。

「你臉紅個什麼勁兒?」瞪著她泛紅的粉頰,他不難猜測到她此刻心頭的想法,感覺顴骨也微微發燙了。

真要命,該說是致命的吸引力嗎?怎麼兩個人在一起,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方麵」的事?真傷腦筋。

「沒有啊,你眼花了。」用手捧住臉頰,她欲蓋彌彰地否認。

「我發誓,絕對不是眼花。」微歎口氣拉下她的手,認真的眼凝住她閃爍的美眸。「到底誰才是不夠坦誠的一方?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眼眶又泛起濕意,她掙紮地甩開他關心的手掌。

「或許我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如果在我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就向你要答案,如今也不會造成我們兩人的難堪。」

「感情的事用不上『難堪』這兩個字。」他不同意她選用的詞彙,那未免太過沉重。

「不然呢?」偷偷用手背拭去淚水,她轉過身背對他,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我隻會這樣表達,太過深奧的方式我不會。」

伸手由背後環住她的腰……呃,或者該說是她那太過圓滾的肚皮。「我們之間不需要太過深奧的方式,你隻要注意我就行了。」

她控製不住地滾落淚花。「我一直都很注意你啊!」

「那你就該看到我對你的好,而不是一直探究我們相識之初的動機。」哎,他該怎麼說,才能說服她那顆固執的腦袋呢?

「我怎能不探究那個動機?如果我們的感情不是發展成這個模樣,你是不是就要以當初和你朋友設定好的結局離我而去?」

不是她小心眼,她隻是不安啊!

將她轉過來麵對自己,炯亮的眼不容她逃避。「你擔心嗎?你擔心我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