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3 / 3)

“李奇偉同誌為革命英勇獻身了,我們活著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懷念他。奇偉同誌不能死而複生了,我們每一個生者都捫心自問一下,應該向他學些什麼呢?我以為是他能顧全大局,忍辱負重,在最困難的時候繼續革命,永遠和黨一條心!

“眼下,我們的中央突然帶著一、三軍團逃跑了,繼續堅持他們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如果我們把李奇偉同誌當做一麵鏡子,很好地照一照這些機會主義者的嘴臉,我們不就從中得到很多革命的啟示嗎?”

姚秀芝聽著這篇顧左右而言他的悼文,內心巨大的悲痛淡化了,漸漸地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憤慨!她禁不住地暗自責問:

“你是真的頌揚奇偉嗎?不,你是在盜用美好的詞句,掩飾你們迫害同誌的罪行。一個自稱為革命領導的人物,怎麼能如此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呢?麵對奇偉同誌的靈牌,你們怎麼沒有一點歉疚呢?你怎麼不捫心自問一下,在共產黨人的道德法庭上,在馬克思、列寧這兩位執法官麵前,自己應當承擔什麼樣的罪責呢?

“如果說奇偉同誌是一麵鏡子的話,不首先應當照一照你們嗎?迫害同誌、排斥異己、黨同伐異的醜行,靠謊言能遮蓋得住嗎?你念這篇悼文的目的,無非是借頌揚死者的功業,達到讓生者繼續讚美你的目的,這是何等的無恥啊!

“啊!你終於道出了開追悼會的目的:咒罵中央是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借用李奇偉甘願挨整的事例,鼓動不明真相的指戰員讚成你們的路線,支持你們南下的主張,如奇偉同誌真有在天之靈,他會作何感想呢?我悲苦的心靈隻有一個要求:不要利用死者來為你們的爭鬥服務了吧!”

常浩繼續念著悼詞:

“我們追悼奇偉同誌,就是要學習他忍辱負重的優良品質,無條件地服從我們張主席的領導,堅決和中央的逃跑主義路線鬥爭到底!為了完成奇偉同誌未竟的事業,我們堅決揮師南下,再過草地,在張主席的領導下,開創新的革命根據地!”

天哪!紅軍徹底分裂了,中國革命又將經受多少磨難啊!又有多少好同誌將葬身在茫茫草地之中啊!奇偉,你離去了,你的英靈得到了超脫,再也不會為這些人為的爭鬥、無謂的犧牲而痛苦了!

“不,我們的靈魂將更加不安。”

突然,姚秀芝被這合唱似的齊聲回答帶入了幻景,她看到了老馬、苦妹子、十歲紅,還有那匹死在夕陽殘照下的駿馬,也從天邊飄然飛來。從他們那嚴肅的神態可以猜出似乎都想說這些話:

“秀芝同誌!我們都是雲遊長空的亡靈,但依然癡戀著我們的共同事業。當我們和追隨陳勝的苦役、黃巢的麾下、李自成的同夥、洪秀全的結義兄弟暢談過後,變得是那樣的空靈!革命內部的鬥爭是痛苦的,但我們並無遺憾,因為曆史前進了。”

姚秀芝望著這些死難的戰友,悲淒之感越來越凝重了。她反思著這些空靈的肺腑之語,恍惚覺得不無道理,可精神上又似纏上了一道鐵鏈。她為了能得到某種解脫,或者說是得到一種欲望的需求,她真想在這些亡靈中找到李奇偉,希冀他那熱情的眼神能驅散頓生的寒流,給她就要結冰的心以溫煦;希冀他能對著這些自詡為革命者的領導人,發表一大篇人生演講,使得正在為祖國奮鬥的後者振聾發聵,重新揚帆於苦海之中!但,她就是找不到那個期望的身影……

幻覺消逝了,戰友的亡靈也結伴離去了,她沒有看見李奇偉。她驀地抬起頭,奇跡出現了,李奇偉和龍海正站在追悼會場的門外。她以為這又是幻覺。但這不是幻夢,是現實。李奇偉沒有沉入江底,龍海也真的戰勝了洶湧的江濤。

那天,李奇偉墜江以後,他以頑強的毅力和江濤拚搏!雖說他生在江南,自幼愛在大風大浪中遊泳,但他自從接受審查以來,已有好多年沒有在江河中搏擊了,再加上營養不良,體質下降,他無論如何用力,也難以敵住江水的衝擊,他忽而被蓋頂的江濤淹沒,忽而被湍急的漩渦卷入水下,待到他被衝到江灣急轉處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盡,被惡浪吞食到江心了。

龍海跳入江水以後,分不出哪是江濤激起的浪花,哪是敵機俯衝掃射濺起的水柱,他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救活這位架橋的紅軍工程師。他衝出交戰的江麵之後,憑借江濤把他推向峰巔的時刻四處尋覓,仍舊沒有看見李奇偉的蹤影。他猜測,可能人已被衝到下遊去了。所以他一麵大聲疾呼:“李首長!”一麵展臂擊水,順流而下,待他遊過江流急轉處的險隘之後,發現有一具“屍體”隨流漂下,他飛快地遊到近前,抱起“屍體”一看,驚得叫了一聲“李首長!”遂又朝著一塊平緩的江灘遊去。

李奇偉得救了!他醒來的時候,看見龍海正雙腿跪在他的身邊,流著熱淚呼喊著“李首長”。他無力地伸出雙手,抱著龍海那粗壯的大腿,淒楚地說著:

“謝謝你救了我!”

龍海在山裏長大,有著常人沒有的適應山地生活的能力。他攙著李奇偉,沿著江岸奔走在山林中。餓了,采摘就要成熟的橘子、柿子、核桃等山果充饑;累了,就找個安全的山洞休息。當他們沿江走到那座浮橋前,這裏早已人去地空,隻有迫岸的江濤發出的嗡嗡響聲。龍海望著浮橋的遺跡,不見了相連的竹筏,隻有兩條粗粗的犛牛皮繩依然如故,就像是兩條黑黑的水蛇,浮遊在江麵上。他俯身抓起一條犛牛皮繩,用力拽了拽,高興地說:

“首長!我們可以安全過江了。”

李奇偉真有些望江生畏了,他望著龍海手中的犛牛皮繩,十分感傷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說:“就靠抓住這根犛牛皮繩子過江?我可沒有這樣的勇氣!”

龍海一向寡言,他看著李奇偉疑惑的表情沒說什麼,從橋頭的地上撿了一把丟下的刺刀,很快就砍來了一抱竹子和藤條,不聲不響地劈啊編啊,不到半天工夫,就編了一個長方形的大竹筐,小心地放到江水裏,自己抓住犛牛皮繩子跳到竹筐裏,轉過身來笑著說:

“首長!請上浮船吧。”

李奇偉縱身跳到竹筐裏,一隻手緊緊抓住犛牛皮繩,一隻手用力一揮,像首長發布命令那樣,說了一句“開船!”竹筐便平平穩穩、慢慢悠悠地向對岸漂去。李奇偉望著龍海那憨厚而又聰明的樣兒,會心地笑了。

李奇偉和龍海趕到新的駐地,正遇上為他開追悼會,他真是百感交集啊!他製止了憨笑不止的龍海,默默地佇立在門外,看著追悼會將如何進行。

當他聽到常浩念道:“李奇偉同誌為革命英勇獻身了,我們活著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懷念他”的時候,他暗自激動地說:

“黨啊!我親愛的母親,你終於認識了自己的兒子……子不嫌母醜,孩子不記恨父母的打罵,我隻要活著一天,就要為著你的光輝未來奮鬥不息!”

當他聽“應該向他學些什麼呢?我以為是他能顧全大局,忍辱負重,在最困難的逆境中繼續革命,永遠和黨一條心”的時候,他認為這就是組織上給他做的蓋棺定論,他更感動了:

“感謝黨組織,我要繼續不懈地奮鬥到底!”

往下,他卻越聽越糊塗了,“為了完成奇偉同誌未竟的事業,我們堅決揮師南下,再過草地,在張主席的領導下,開創新的革命根據地!”這時,突然他被一聲“奇偉”的哭喊驚醒了,隻見姚秀芝熱淚縱橫、踉踉蹌蹌地向他撲來……

追悼會終止了。

參加追悼會的人驚呆了。

常浩停止了念悼文,神色木然。

姚秀芝撲到了李奇偉的麵前。李奇偉目光清冷,一言未發。姚秀芝暗想:

“難道他真的不原諒我和張華男的過失?”

還是這位主祭人常浩有著異乎尋常的應變能力,未等姚秀芝和李奇偉說一句話,他就搶先宣布了下麵的三條:

一、追悼會到此結束,參加追悼會的人立即回到單位,做好重過草地的準備;

二、李奇偉依然是我們的英雄,隨我去辦公室談今後的工作;

三、明天就要過草地了,龍海把我的住房安排一下,讓李奇偉和姚秀芝這對患難夫妻,過一個幸福的夜晚。

姚秀芝完全沉湎於蜜的海洋中了!

姚秀芝隨龍海走進一座喇嘛廟一間鋪陳華貴的廂房裏,她望著憨厚的龍海,勸他去休息,準備過草地的用品。龍海不能理解姚秀芝此刻的心情,說什麼也不離去,要求幫助收拾屋子。姚秀芝隻好笑著說:

“收拾屋子的事我幹,你就坐在一邊,給我講講你們脫險的經曆吧。”

龍海不善言談,再加上他把任何壯舉都看得平淡無奇,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姚秀芝看著坐立不安的龍海,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被褥,笑著說:

“結束戰鬥!龍海,你看還需要收拾哪些地方?”

龍海僅僅是奉命行事,隻要主人說聲滿意了,他還巴不得早些離去呢!他憨厚地笑了笑,說了句“那……你就等李首長吧!”遂轉身走出了房門。

姚秀芝佇立在屋中,又仔細地打量這間臥室,她覺得是那樣的熟悉,可一時又想不出在何處見過這樣的喇嘛住房了。噢,想起來了,和當年苦妹子與歐陽瓊雪山下相會的臥室差不多。不知何因,她一想到苦妹子親手處決歐陽瓊的往事,她又覺得在這間臥室裏和李奇偉過夜是很不吉利的,但一想到和李奇偉橋頭相會的情景,又自我嘲弄似的笑了。

夫妻相聚,是人間極平常的事情,對姚秀芝來說,卻是非常艱難的了。她和李奇偉分別八年,每人都做著囚徒的美夢,然而大夢醒來,又是嚴酷的審訊。她望著這寬寬的木床,厚厚的被褥,漸漸地又想起了巴黎的新婚之夜,武漢時的分別情景,那時也有這樣的床褥,但仔細想來,沒有哪一張床褥,會給她帶來像今夜的幸福和心酸!這大概就是世人常說的那句諺語吧:

“得來容易的忘卻得快,苦盡換得甘甜來。”

幸福是什麼?是心湖中蕩起的漣漪。可是今天的姚秀芝,雖說結婚已經十年了,她卻生平第一次嚐到這種幸福的滋味,她於這種欲醉欲仙的感受中,忘卻了自己的存在,也忘卻這些年所經曆的各種艱苦,她隻有一個想法:

“奇偉快回到我的身邊來吧!”

天完全黑了,龍海給她和奇偉送來了過草地用的炒麵,可李奇偉還是沒有回來。她獨自佇立在房中,望著那盞搖曳的酥油燈,心裏又掠過一片疑雲:“他為什麼還不回到我的身旁來呢?難道他不願這樣的相會嗎?”有頃,她又理智地自我安慰說:

“瞎想些什麼,領導一定把最重的擔子壓在了他的肩上,他正和領導研究如何挑這副重擔呢!等吧,遲來的夫妻相會,將是更加的幸福。”

姚秀芝完全猜對了,又完全猜錯了。

革命的策略和政客手段,有時是很難區別的。常浩為李奇偉開追悼會的目的,可以概括成這樣的一句話:為死者樹碑給活人看。為李奇偉寫傳是為了鼓動不明真相的同誌反對中央,同意他們南下的路線。李奇偉意外地活著回來了,如果還像過去那樣對待李奇偉,一定會失去民心,如果李奇偉站在中央的路線上,堅決反對南下路線,這豈不又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怎麼辦呢?常浩自有妙計在心,遂決定和李奇偉進行這次長談。

李奇偉常年處於審查之中,完全不了解上層的鬥爭。加之中央的負責同誌分散各地,難以集中,從客觀上形成了山頭主義,使每個黨員奴隸地認為上司就是黨,上司就是代表黨發號施令的。因此,李奇偉聽說遵義會議後的黨中央未和四方麵軍聯係,也未預先征得第三國際的認可,就輕易地同意了常浩的觀點,指責北上是逃跑主義路線。結果,常浩的目的達到了,他緊緊握著李奇偉的手,滿意地說:

“好!一塊幹吧。職務問題嘛,等過了草地,見到我們的張主席以後再定。”

李奇偉激動得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常浩望著李奇偉那感激的表情,輕鬆地說:

“天不早了!快去和分散多年的夫人溫存溫存吧。”

“不!”李奇偉異常堅定地說,但當他一看常浩那驚愕的神色,忙又補充說:“現在是革命的緊急關頭,不是夫妻溫存的時候!”

常浩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李奇偉活像是個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驀地收住笑聲,故作幽默地說:

“奇偉同誌!共產黨人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教徒,去滿足一下人的七情六欲吧!”

秋夜頗有些涼意了,李奇偉卻解開了風紀扣,敞開衣襟,讓涼颼颼的夜風盡情地吹打著。喇嘛廟的鈴聲叮咚作響,由遠而近,告訴他會見久別的妻子的地方就要到了。他收住了腳步,看了看披著夜紗的廟宇,踟躕片刻,又有些猶豫地邁開了步子。

李奇偉放輕腳步,走進非常幹淨的臥室,炕上早已鋪好被褥,姚秀芝坐在炕沿上,癡癡地看著搖曳的燈光,從她那紅暈的麵頰可以猜出,她深深地沉入了幸福的遐想中,連丈夫已經走進臥室都不曾發覺。忽然,一陣乍起的夜風湧進屋來,李奇偉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又響亮地打了個噴嚏。姚秀芝聞聲抬頭,好似觸了電,騰地站起身來,驚喜地叫了一聲“奇偉!”一躍撲到了李奇偉的懷抱裏,緊緊地抱著那瘦瘦的身軀,不住聲地說著:

“親愛的!我們總算又到一起了……”

李奇偉異常地冷淡,他的身子木然不動,兩手垂著,兩眼呆滯,毫無一點表情,任姚秀芝瘋了似的揉著他的身子,翹著腳跟,伸長頸項,親吻他那冰涼的麵頰、額頭、嘴唇……

姚秀芝終於結束了這“一頭熱”的見麵禮,她熱淚縱橫,有些模糊地望著李奇偉那冷冰冰的表情,暗自痛苦地想:“奇偉受的委屈太多了,連夫妻相聚的現實都不敢相信了!”為此,她又挑逗似的親了親他滿是胡楂兒的下巴頦,溫情地說:

“親愛的,快從苦海中爬上岸來吧,讓我們一起飽飲這幸福的甘露!”

李奇偉依然不動。

“親愛的,我是秀芝啊!看,我鋪好了被子,足足等了你大半夜了。”

李奇偉還是沒有表情。

“你這是怎麼了?我是你的秀芝啊!”

李奇偉徐徐地抬起雙手,輕輕地推開了姚秀芝。

姚秀芝驚得瞠目結舌,哆嗦地叫了一聲“奇偉!”又緊緊地抱住了李奇偉的身軀。

李奇偉滿麵的陰雲化作怒色,用力推開了姚秀芝,從鼻孔中擠出一個“哼”字。

姚秀芝驚呆了,她望著怒氣滿麵的李奇偉,失聲地問:

“你……這是怎麼啦?”

“這還用問我嗎?”

“我……不知道你為何生氣啊?”

“哼!說得有多好聽。你和張華男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

“這還包得住嗎?他所說的請你原諒他是什麼意思?請我原諒他又是什麼意思?”

“……”

“愣什麼神啊!你既然原諒了他,為什麼不能把原諒他的內容告訴我呢?”

姚秀芝是委屈,還是懺悔?淚水奪眶而出,沿著麵頰無聲地淌了下來。

“不要演戲了!不值錢的淚水,能洗淨你那遍是汙垢的心靈嗎?”

姚秀芝咽下了淚水,昂起頭,緊緊咬住嘴唇,像是一個得了瘧疾的病人,全身發抖,欲要說些什麼,又理智地封住了口。

李奇偉冷漠地笑了,近似下最後通牒地說:

“這出戲我不想看下去了,快把結果和盤說出來吧!”

姚秀芝冷靜不下來,望著李奇偉那副嚴酷的尊容,禁不住地自問:“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丈夫嗎?”她聽著那陰陽怪氣、充滿著敵意的話語,又自問:“這就是我所愛的人嗎?”無可奈何,她講了和張華男的關係,最後啜泣著說:

“我對不起你,華男更對不起你,可我愛你的心沒變,華男也是真誠地請你原諒的。”

“哈哈……”李奇偉一陣狂笑,說:“好一個愛我的心沒有變,就是可以隨意地和別人同居;如果原諒了奪走妻子的張華男,那我還算人嗎?”

“你不能這樣說華男,為了救你……”

“他幾乎獻出了生命!對吧?”

“對!可還不止這些……”姚秀芝匆忙取出張華男寫的有關李奇偉的材料,“你看看他用熱血畫押的這份材料吧,心有多麼真誠。”

李奇偉一把奪過這份材料,轉瞬閱完,一邊用手掂量著,一邊鄙夷地冷笑著。

姚秀芝驚愕地看著,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突然,李奇偉邊說“我不需要這樣的旁證材料,我要的是還我潔身的老婆!”邊把這份材料撕得粉碎,向空中撒去。

姚秀芝驚得不知所措,望著紛紛揚揚飄落的紙屑,本能地衝過去,伸出抖顫的雙手邊接紙屑邊說:

“這是華男同誌的一片心啊,你……不能這樣做啊……”

“無恥!”李奇偉重重地打了姚秀芝一記耳光,說:“你就收下他這一片心吧!”轉身憤憤然地大步走去了。

姚秀芝捂住遭打的麵頰,驚愕地望著李奇偉的背影,她大呼了一聲“天哪!”便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