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形勢急轉直下,朝著更壞的方麵發展了。反對分裂的劉伯承同誌,無故被解除了參謀長的職務,調任紅軍大學工作,名為校長,實際上是軍事教員;與此同時,還傳說朱德同誌受到了軟禁……這震撼了常浩的心。為此,他重新估計了雙方軍事力量的對比,認為毛澤東率部北上的部隊不足萬人,出川之後,又必然投入到數倍於己的西北軍、東北軍的汪洋大海之中,很難立住腳,就更不用說建立根據地了;他又認為,張國燾手下的部隊有數萬之眾,立足四川,與川軍角逐決無問題。同時,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如果再不亮明旗幟,就必然遭到新的清洗。他不再猶豫彷徨了,他向張國燾進諫了這樣一個計謀:
穩定、發展紅軍隊伍,必須確定張主席的絕對權威,毫不手軟地清洗毛派分子。
張國燾欣然同意了常浩的建議,並授以極權,凡是軍職以下的幹部,不必請示臨時黨中央,保衛局有權處置。
常浩的職業是肅反,自然懂得反戈一擊的威力。他又想到了姚秀芝:她是一方麵軍的幹部,如果她能殺個回馬槍,對鞏固張固燾的領導地位,將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當他想到由誰去做姚秀芝的工作的時候,又生氣地責罵起李奇偉感情用事,斷掉了和姚秀芝的一切聯係。然而當他自己想到和妻子離異的矛盾情感時,又十分自信地說:“現在是外涼內熱的時候,就是看李奇偉識不識大體了!”待他想好一個完整的突破方案以後,便胸有成竹地叩開了李奇偉的門。
李奇偉早就聽到了卓木碉高級幹部會議的風聲了,當他獲悉張國燾出任“臨時中央”主席的時候,本能地預感到自己的厄運又要臨頭了。他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恨不得自己能生十個腦袋,長二十隻耳朵,把一切風言風語都收集起來。焦急之中他又想到了常浩,希望他能在這位望之生畏、聽之破膽的張主席的麵前,如實地陳述自己架橋的壯舉,永遠地甩掉這頂托派的帽子。令他懷疑的是,常浩再也不來造訪他了,就是偶然中碰了麵,布滿常浩臉上的陰霾告訴他:常浩也遇上了難題,自身難保的菩薩是不會發善心、救人命的。隨著清洗風聲的擴大,他又想到了自己在軍中度過的囚徒生活,真是膽也嚇破了,每到夜裏從噩夢中驚醒以後,他都要虔誠地自語:
“張主席!這次清洗您隻要放我過去,我會全心為您效力的。”
吃過晚飯以後,李奇偉獨自關在屋裏,依然是對著那盞如豆的油燈苦思冥想。常浩意外地推開了他的門,滿麵春風地走進屋來。經驗告訴他,常浩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已經出現了柳暗花明的坦途。當然他也明白,今日不速來訪,也帶來了希望之光。他匆忙站起身來,竭力地抑製住忐忑不安的心緒,笑臉相迎地說:
“請坐,請坐!看你這喜慶的樣子,一定是為我帶來了新的戰鬥任務,是吧?”
“是,是!算是被你猜對了。哈哈!”常浩自如地打著哈哈,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李奇偉一聽常浩這愜意的談笑,自己的一切疑慮頓失。他轉身倒了一搪瓷缸子開水,雙手捧到常浩的手裏,故意掩飾起內心的喜悅,裝得十分嚴肅地說:
“我真是閑夠了,快給我個用武的機會吧!”
常浩並沒有照直說出自己的來意,先是喝了一口水,故作憂慮地說:
“先不忙談請纓殺敵的事!告訴我,你和秀芝同誌和解了嗎?”
李奇偉一聽愕然了,多疑地自問:“這是什麼意思?”他再一看常浩那殷切等待他答複的表情,又自作聰明地暗說:“何必對我還來這一套!非關心一下私生活,才顯示出領導水平嗎?”他冷淡地答說:
“我們還是談工作吧!一句話,我真想張開雙臂,去擁抱黨交給的革命工作。”
“不,不!依我之見,在你張開雙臂去擁抱黨交給的革命工作以前……”
常浩有意地收住了話語,再次把搪瓷缸子舉到唇邊,小小地又呷了一口水,咂了咂嘴唇,微微地點了點頭,似在稱道水的味道。
李奇偉一下又變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內心焦急得很,可又不能在這位“老肅反”的麵前顯露出來。他也裝作處之泰然的樣子,小小地來了個幽默:
“快說吧,我需要擁抱什麼?”
“簡而言之一句話:需要先擁抱姚秀芝同誌!”
“啊?……”
常浩依然是笑靨不減,但他不再和李奇偉交流情感,裝作輕鬆愉快的樣子,望著搖曳不止的燈光,再也沒有說些什麼。
李奇偉驚呆了。
常浩越是輕鬆,李奇偉就越是迷茫,他漸漸地感到室內的空氣有些緊張了,再也不能這樣僵持下去,遂小聲地問:
“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不!是在談嚴肅的革命工作。”
“這叫什麼嚴肅的革命工作?”李奇偉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發怒地說,“不要再和我談那個沒有貞節觀、羞恥感的姚秀芝!”
“不對!”常浩用力把手中的搪瓷缸子放在桌子上,水濺出老高,他站起身,非常嚴肅地說,“我不準你用這樣的語言辱罵姚秀芝同誌!”
“是她用最卑鄙的行為汙辱了我的人格!”李奇偉大聲地爭辯著。
“胡說!”常浩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麵,他大聲說,“你這是用封建的貞操觀,在辱罵我們的革命同誌!”
李奇偉的靈魂受到了刺傷,他失去理智地大吼著:
“我是堂堂的男子漢,絕不受女人的這種辱沒!這不是封建的貞操觀,這是在維護我做丈夫的尊嚴!”
“那好,再見!”常浩憤然地向屋外走去。
李奇偉驚得手足無措。頓時,他又從常浩這反常的舉動中想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長期忍受審查之苦的教訓,使他覺得自己這無名火發錯了對象。他匆忙藏起久未暴露的本性,快步追上常浩,強作歡顏地說:
“都是我不好,讓你生氣了,快消消氣,我還等著你交給的革命任務呢。”
“在沒有和姚秀芝同誌和好之前,”常浩又有意停住了話音,片刻,淡淡地說,“這項重要的革命任務,是不能交給你的。”
“為什麼?”李奇偉反問。
“不必問了!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到我的住處來,這項重要的革命任務,連同你的任職,一並交給你。”常浩說罷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李奇偉被打入悶葫蘆裏了,他左思右想,猜不出常浩要他和姚秀芝和好的原因,更不明白這項重要的革命任務,為何又和姚秀芝和好聯係在一塊?但他一想起姚秀芝和張華男同居的事來,胸中就燒起屈辱的烈焰,一種不共戴天的複仇欲念耿耿在心。他憤然自語:
“這是封建意識嗎?不!這是做丈夫的起碼的權利。不然,共產主義的創始人,為何也主張愛情有排他性呢?”
但是,當這屈辱的烈焰暫時熄滅後,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黨中央發生的急驟變化,他猜想也許這要他和姚秀芝和好不無關係,最後,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假如為了維護做丈夫的權利,從而導致重新做囚徒——甚至背著反革命的罪名,永遠地倒在革命的征途中,那才是愚蠢呢!
李奇偉實在懼怕囚徒的生活,他很快想通了。這時,常浩說的這句話:“……這項重要的革命任務,連同你的任職,一並交給你。”再次回響在他的耳邊。他想,與姚秀芝和好以後,不僅可免於囚徒之苦,而且還能變成一位相當有威望的指揮員,遂又暗自說:
“現在不是維護做丈夫的尊嚴的時候,我必須把和姚秀芝和好當做手段,去贏得一切。等我的地位確定以後,再收回這種手段也不遲嘛!”
李奇偉滿臉的怒色隱退了,但掠過臉龐的卻是一種自輕的表情。他毫不遲疑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向著漆黑的夜幕走去。
常浩剛要上床休息,李奇偉一步闖進屋來,常浩像訓導小學生那樣,不失身份地問:
“想通了?”
“想通了!革命的利益高於一切嘛。”
“那好,請坐下談吧。”
首先,常浩向李奇偉通報了卓木碉高級幹部會議的決議,繪聲繪色地講了與會者擁護張國燾、讚成開除毛澤東等人黨籍的氣氛;接著,他專題講了那天的會議上,一方麵軍的一位軍職幹部現身說法,對與會者認識中央錯誤路線所起的作用;最後,他強調指出,為了確立張國燾在黨中央的領袖地位,必須要耐心地做工作,啟發留下來的一方麵軍的同誌的革命覺悟,主動地站出來向中央的錯誤路線開火。常浩突然把話鋒一轉,很有分量地問:
“奇偉同誌,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在李奇偉過著漫長的囚徒生活期間,黨中央已經犯過好幾次路線錯誤了,負責中央工作的領導同誌也更換過好幾批了,究竟是非功過如何,他無從詳知。但他知道這樣的事實:無論是誰執政,都要對下台者發動攻擊,許多追隨者理所當然地成了打擊對象。如今,他於偶然之中摘掉了托派的帽子,為何要為北上的毛澤東等人背過,再戴上一頂擁毛頑固派的帽子呢?為此,他把早已想好的答案端了出來:
“我擁護臨時黨中央,支持張主席,讚成清算黨中央的錯誤路線!”
“同誌!我的好同誌……”常浩突然展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李奇偉,非常激動地說,“奇偉同誌,你明白了我要你和姚秀芝和好的原因了嗎?”
李奇偉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去負荊請罪?”
“我這就去!”
“哈哈!”常浩開心地笑了,他掏出懷表看了看,“午夜時刻就要到了,她恐怕早已睡下了,明天再去吧!”
李奇偉有些難為情地笑了。
“怎麼樣?你也回去睡個好覺吧?”
“好!好!”
李奇偉連聲答應著,就是雙腳一動也不動。常浩明白了,笑著說:
“看我的記性有多壞!連你的任命這樣大的事,都差一點忘了通知你了。”
李奇偉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他習慣地並攏雙腿,嚴肅地聽著決定未來命運的任命。
“我和有關部門反複協商,經張主席親自批準,任命你為宣傳部副部長。”
真是喜從天降啊!多年的囚徒,轉身變成了副部長,真是比天上掉餡餅還傳奇、還容易啊!但這就是現實。李奇偉於驚喜之中又聲音顫抖地問:
“我的工作範圍呢?”
“一、負責總部的政治宣傳工作;二、抓一抓四方麵軍的紅軍劇團。”
“可我與文藝無緣啊!”
“不!有緣。姚秀芝是紅軍中少有的藝術家嘛,你們和好以後,還可以任命姚秀芝為紅軍劇團的團長嘛。”
至此,李奇偉明白了要他與姚秀芝和好的全部原因,滿意地離去了。
翌日清晨,心情沉重的姚秀芝匆匆吃完早飯,欲要和總部女子工兵營外出籌糧,李奇偉春風得意地走進屋來,送給她的是多情的一瞥,接著又含情脈脈地說:
“秀芝,今天就不要去籌糧了,我們好好地談一談,好嗎?”
這太出姚秀芝的意料了!
自從那天分手之後,她做夢都盼著李奇偉回到自己的身邊,可他的心是那樣的狠,離自己越來越遠,致使自己的愛心冷得都快結冰了。正當她認為木已成舟、無可挽回的時候,他卻主動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且又是如此笑容可掬地望著她,這使她驚喜過望,手足無措,她為了掩飾這複雜的情感,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小聲地問:
“你……怎麼來啦?”
“沒想到吧?”
“是的。”
“你真相信我會那樣的絕情嗎?”
姚秀芝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就此了結了我們的愛情,豈不是對巴黎公社牆下的婚禮一大諷刺嗎?”
姚秀芝的心就像是遭了鞭撻,突然地抖顫起來。
“雖說我們都立下了為共產主義獻身的誓言,這並不等於和封建主義一刀兩斷了。相反,它還像是一根扯不斷的魔繩,死死地捆綁著我們的靈魂。”
姚秀芝無法壓抑自己那顆浸透著人生苦汁的心,淚水嘩的一下衝開了情感的閘門。
“那天我的愚蠢舉動,就是殘存的封建主義在作祟。當我冷靜下來以後,我真恨透了自己,連向你懺悔的勇氣都沒有了!”
姚芝秀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了,陡然向床鋪上一撲,雙手捧著臉失聲地哭了。
李奇偉從這痛心的哭聲中,感到了姚秀芝忍受的全部委屈,也明白這是女人在尋求愛撫的信號。他稍息片刻,就像是演員登台前先醞釀情緒那樣,突然猛撲過去,緊緊擁抱著姚秀芝抖動的身軀,一邊瘋狂地親吻那遍是淚痕的麵頰,一邊不住聲地說著:
“親愛的!你真的不原諒我嗎?”
開始,姚秀芝不情願地推著那擁抱自己的身子,隨之,便完全失去了力氣,隻囁嚅地說著“我也有錯處……請你也……原諒我……”最後,她感到渾身的血管無限地膨脹,奔流著沸騰的熱血,她微閉上雙眼,接受著丈夫賜給的愛。
這時,大街上傳來了集合的哨聲,姚秀芝睜開雙眼,斜視紙糊的窗戶,發現一個人影緩緩走過,她急忙哀求說:
“奇偉,別,這樣……”
“不!不……”
“大白天不好……”
“沒有關係。”
“外邊有人。”
“不怕,我們是夫妻。”
“那也要考慮影響……我求求你了……”
李奇偉很不情願地站起身來,理好衣服,十分痛苦地摘下大蓋軍帽,用力摔在桌子上,旋即往桌麵上一趴,竟然哽噎著哭了。
姚秀芝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整了整那頂佩有閃閃紅星的軍帽,望著伏案飲泣的丈夫,一種做妻子的歉疚感打心底湧起。她緩緩地走到桌前,愛撫地摸著他那過早變了色的頭發,動情地說:
“奇偉,別這樣,從今以後,我什麼都答應你。”
“真的?”李奇偉抬起頭,用驚異的目光,仰視著多情的妻子。
姚秀芝深情地點了點頭。
李奇偉驀地又抱住了姚秀芝那纖細的身軀,強迫妻子坐在了他的雙膝上,隨即又送來了狂熱的一吻,儼然像是一位勝利者,十分自豪地笑了起來。
姚秀芝理智地離開了李奇偉,不自然地坐在了床沿上,她望著李奇偉那得意的樣子,哀憐地自語:“他多像是一棵久旱逢雨的小草啊!”她畢竟是一個久經磨難的革命家了,她懂得夫妻的情愛,隻是一時的精神需要,而革命的前途,才是維係他們生存的事業。她低沉地——但又是不容置疑地說:
“我們應該談談相互關心的大事了。”
“你說得很對。”李奇偉突然收起了撩撥妻子愛心的表演,十分嚴肅地說,“我這個剛剛走馬上任的宣傳部副部長,是應該很好地聽聽妻子的意見。”
“什麼?你……出任宣傳部副部長了?”
李奇偉看著妻子那驚喜的表情,微微地點了點頭,說:
“這,又出你的所料了吧?”
姚秀芝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在她驚詫的這一瞬間,她想了很多。依據李奇偉的能力,革命的資曆,出任宣傳部長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令她驚疑的是,在黨內鬥爭如此激烈的今天,他這位四方麵軍的知名囚徒,竟然被所謂的“臨時中央”看中了,破例任命為宣傳部副部長。她預感到了問題的複雜性,也想到了李奇偉突然來訪一定還另有原因。她深沉地答說:
“是有點出我所料。”
“在革命處於轉折的關鍵時期,命運並不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那……誰是主宰你命運的上帝呢?”
“革命!”
“革命?”
“對!”李奇偉簡單地回述了黨的鬥爭曆史,感歎地說,“政治就是這樣的無情!昨天的囚徒和主宰者,一夜之間就會把位置顛倒過來。我就是這樣丟掉囚徒的枷鎖,又被封為宣傳部副部長的。”
姚秀芝從他的言談中,嗅到了一種發黴的味道。但她認為丈夫在受迫害中悟出一些消極的道理,也是情有可原的。她為了了解黨內鬥爭的真實情況,又笑著問:
“部長大人,我都快變成政治盲人了,快給我通報一下情況吧!”
李奇偉就像是一個倒買倒賣的政治商人,把常浩通報給他的內容,又添枝加葉地複述了一遍。最後,他又嚴肅地說:
“現在,黨處在了關鍵時期,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也處在了關鍵的時期。”
姚秀芝聽後心如亂麻,理不出個頭緒;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光明。她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繼續聽李奇偉慷慨陳詞:
“一方麵軍的同誌,紛紛反戈一擊,為批判中央的錯誤路線,為確立張主席的領導地位,都貢獻出了自己的力量。你是一方麵軍的知名囚徒……”
“而且還深受其害。”
“對,對!如何把你打成托派,當做囚徒押著長征的曆史說出來……”
“將是一發很有說服力的炮彈。”
“完全正確!你控訴了中央錯誤路線以後,領導答應委任你為紅軍劇團的團長。”
姚秀芝漸漸地從憂慮變成了憤怒,為了徹底揭開李奇偉的麵紗,又理智地把怒火壓下去,有意半開玩笑地說:
“你讚成開除毛澤東、周恩來他們的黨籍?”
“我不讚成可以嗎?”
“你同意成立臨時黨中央?”
“我不同意有什麼用?”
“為什麼?”
“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你不會開頂風船嗎?”
“那……我這隻破船隻能被革命的風浪打翻,再次充做紅軍中的囚徒!”
“難道連真理都不要了嗎?”
“我並不知道誰代表了真理,隻能做一名識時務的俊傑!”
“看來,你這個副部長的銜,也是向張主席表忠心換來的吧?”
“那是自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我帶頭向中央發難,僅給個紅軍劇團的團長,是不是太小了一點?”
“好說,好說……”
“哈哈……”姚秀芝突然大聲狂笑起來。
李奇偉被笑蒙了,他大為驚詫地問:
“你……笑什麼?”
“我笑你太卑鄙!”隨著大聲斥責,啪的一聲,姚秀芝又重重地打了李奇偉一記耳光。
咣當一聲,屋門打開了,常浩怒氣衝衝地走進屋來,看著雙手捂臉的李奇偉,嚴厲地下達命令:
“捋掉她帽子上的紅五星,關她的禁閉,立即進行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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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偉十分沮喪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在室內飛快地踱著步子,不住聲地罵著“頑固不化的毛派分子,活該當反革命”。可是他一想到常浩的談話,憤怒的情緒又變成不安的憂慮。他是一個黨內角逐的受害者,從殘酷的鬥爭中悟出了這樣的理論:所謂的上層路線之爭,是少數人的權力再分配,真正受害的是平民百姓,隻有那些看風使舵的人,才會從這權力角逐中撈到好處,這就是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他認為自己這次是瞅準了機會,擁護“臨時黨中央”,支持張國燾是決然不會錯的。眼下隻有做好姚秀芝的工作,才能在張國燾的眼裏改變形象,才能步步高升。然而,他一想到如何才能改變姚秀芝的觀點時,那挨過打的麵頰就火燒火燎的疼痛,心中將要熄滅的怒火,騰地一下又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