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常浩參加革命十多年了,在每次所謂的路線鬥爭中,都靠著他那特有的政治敏感,十分自然地過關,並能贏得新的領導者的信任和重用。但是,近來卻陷入了極大的苦悶、徬徨和矛盾中。
開始,他是積極讚成紅軍南下的,堅信以張國燾為首的臨時中央會取得完全的勝利。自從百丈決戰以後,南下的紅軍由戰略進攻轉入防禦,敵軍重兵壓迫,戰鬥不止,紅軍陷入了日趨艱難的困境中。他憂心忡忡地看著部隊天天減員,聽著下級指戰員議論革命的出路,著實不是滋味。他不得不反躬自問:
“紅軍南下的方針正確嗎?”
此時,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陝北,與紅十五軍團勝利會師,建立了以陝北為依托的革命根據地。白區地下黨組織英勇鬥爭,推動全國的抗日救亡運動走向新的革命高潮。尤其是北平的一二·九學生運動,其勢如波濤洶湧,席卷全國,標誌著中華民族的覺醒。作為高級指揮員的常浩他不能不問:
“紅軍北上的方針是真的錯了嗎?”
常浩清楚地知道張國燾的臨時中央是自封的,並不合法。因為既未經民主選舉產生,又未向共產國際報告,得到批準。那時的中國共產黨,是隸屬共產國際的支部之一,一切重大問題的決定,必須經共產國際認可,方能生效。一旦被斯大林和共產國際否決,局麵將不堪收拾。尤其當他想到王明、博古等人,都是共產國際的寵兒,斯大林決不會輕易否定他們。因此,他不得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做好平安過渡的準備。
自從張國燾另立“中央”以來,朱總司令就和他公開地唱對台戲。他不止一次地見過朱總司令耐心規勸張國燾,指出臨時中央不是中央,我們必須服從黨中央的領導,不能另起爐灶、鬧獨立。另外,他也知道張國燾懾於朱總司令在黨內和紅軍中的巨大聲望,不敢為所欲為,沒有朱總司令的支持,他的“中央”也好,“軍委”也好,都成不了氣候。隨著紅軍形勢的逆轉,常浩已經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要暗暗地支持朱總司令!”
最使常浩震驚的事發生了。第三國際派林育英回到了陝北,和黨中央取得了聯係,中央政治局在瓦窯堡會議上,作出了《關於目前政治形勢和黨的任務的決議》,進一步確立了黨的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策略的路線。並向南下的紅軍做了通報。
不久,他又獲悉張浩(林育英)來電,肯定中央北上路線是正確的,高度評價中央紅軍的英勇長征。他迅速轉變了態度,表示服從共產國際的決定。並私下和同誌們議論:“還是中央北上的方針對頭”;“南下沒有出路”;“我們也該北上才對。”
總之,常浩完全地站在了朱總司令的一邊,積極地讚成北上路線了。
就在這個時候,敵人又集中了主力向紅軍發起大舉進攻。我軍糧彈缺乏,打得十分艱苦。經一周激戰,被迫撤出天金、蘆山。麵對敵人的重兵壓迫,紅軍主力隻好迅速西進,向康定、爐霍、道孚轉移。爭取在這一地區進行休整、補充,籌集糧款、物資,伺機北上。因此,紅軍又在天寒地凍的季節,首先翻越夾金山,進而挺進在千裏綿亙的大雪山中。
姚秀芝和龍海、十歲紅已經是第二次翻越夾金山了,他們隨著部隊走在積雪盈尺的雪路上,心裏都不是滋味。姚秀芝走著熟悉的冰山雪路,昔日翻越夾金山的情景又閃現在眼前,雖說那時她也是個囚徒,可霍大姐和劇團的同誌們都愛護她,大家齊心協力,在歡聲笑語中共度困難,留下的記憶是美好的。今天呢,她不僅是一個囚徒,而且在同誌們的眼裏還是一個不守節的女人;最尊重自己的龍海,依然不寬恕自己的過去,她為此感到莫大痛苦。寒婆廟到了。龍海攙扶著李奇偉走到廟前,十歲紅忘記了勞累,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取下係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一邊為李奇偉擦汗,一邊關切地詢問翻越雪山的感覺。姚秀芝望著他們那親熱的樣子,一陣妒忌的醋意打心底湧起。她急忙轉過身去,恰巧看見胖姐氣鼓鼓地啐了一口唾沫,還罵了這樣一句難聽的話:
“哼!臭戲子、狐狸精……”
她從這妒忌、吃醋的謾罵中,猜到了胖姐幽閉在心頭的情事。她暗自鄙夷地說:“俗不可耐!”但是,當她再一品味自己內心的感覺,這鄙夷的情緒又轉化成了更為酸楚的醋意。她隻好理智地說服自己:“他已經不是巴黎公社牆下的李奇偉了,用不著再為他傷情!”但她依然平靜不下來,心緒亂極了,再也無法理出個頭緒來。當她再聽到胖姐嫉恨的話語時,全身就像是泡在了醋缸中,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酸味。她痛苦地自語:
“難道這就是女人嗎?!……”
攀登夾金山的峰巔開始了,十歲紅堅決要求攙扶著李奇偉走。對此,龍海雖說看不慣,可有礙於是自己的上司,也就隻好落個順水人情了。姚秀芝看著走在前麵的十歲紅,全身心地攙著李奇偉艱難地爬著,陡然間十歲紅唱著《盼紅軍》的歌聲,為紅軍探路的形象又再現在眼前,兩相對應,難以置信,然而這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當她想到女人一旦委身男人以後,把男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時候,又喟歎自語:
“當年,我不也是這樣癡情嗎?可換來的是什麼呢?是他公然在自己的麵前,扶著一位年輕的姑娘……”
翻過夾金山以後,紅軍又踏上了橫亙著大雪山脈中段的折多山。峰巒拔地而起,頂天矗立,海拔五千多米。山上積雪終年,空氣稀薄,風暴、雪崩不斷,在附近老百姓的心目中,就像一道噬人的鬼門關。按照藏民提供的情報,折多山每天下午要起風暴,人到那裏,就休想活命。部隊為了趕在翌日上午通過折多山,於頭天下午出發,夜宿在半山腰中。天漸漸黑下來,夜幕在雪山的映照下,發出迷茫的銀光,一團團篝火隨風搖曳,就像是銀色帷幕上的顆顆夜明珠,閃耀著永不熄滅的光芒,也映出了簡易的宿營帳篷。
夜已經很深了,同誌們蜷縮著身子進入了夢鄉,隻有姚秀芝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她輕輕地站起身來,為胖姐和十歲紅蓋了蓋棉衣,悄悄地溜出了帳篷,一陣寒冷的夜風撲麵襲來,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她本能地把脖子一抽,縮進了高聳的皮領中。她活動了一下身體,向遠方眺望。啊!深邃的夜空無邊無際,宛如一座沉睡的大海,包容著宇宙中的一切奧秘;那滿天的星鬥,多像是姑娘脈脈含情的眼睛,眨著羞怯的目光;當她看見一堆堆將要熄滅的篝火,又發出了無窮無盡的聯想:她想起了雨夜翻越高山的篝火,也想起了草地上的火光……
忽然,夜空的邊際長出了黑魔似的濃雲,隨著怒號的寒風襲來,天空中彌漫著鵝毛大雪,氣溫驟然下降到零下二十多度。姚秀芝屹立在風聲吼叫的大雪中,陡然之間產生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讓自己變成一尊冰雕化石吧,人們將透過這潔白的身軀,看見我胸中那顆純潔如玉的心。
啪的一聲巨響,驚醒了沉思中的姚秀芝,她急忙循聲望去,隻見那座簡易的帳篷隨風刮去,向著山下飄落。她仔細一看,雪白的地上,依然酣睡著自己的同誌,身上很快又灑落一層雪花。她清楚地知道,再過幾分鍾,有的同誌將被凍僵在雪堆裏。她慌忙把同誌們喚醒,每人都發現自己的衣服凍成了冰筒,眉毛、頭發都結滿了冰霜。為了戰勝暴風雪的侵襲,不使自己長眠在折多山上,大家手挽著手,背著風雪,在原地不停地跳著、蹦著……
風雪停止了,夜幕冉冉地升起,那顆顆明亮的星星,也消失在博大的蒼穹中。伴隨著火似的朝霞的擴展,引出一輪火紅的太陽,頃刻之間,那滿身皆白的雪山,泛起了萬點金光,化作了一座神奇的水晶宮殿,聚成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光環。姚秀芝恰似一位被遺棄的中年宮娥,木然地佇立在水晶宮中,似乎這玄妙的奇景,對她也喪失了誘惑的作用……一聲“開飯了!”方把姚秀芝從沉吟中喚醒,她驀地轉過身來,又和李奇偉對個正著,一句富有寓意的話語打心底生起:
“美的誘惑,是令人著迷發醉的,但是人所看到的美很多是虛幻的。人,千萬不要把虛幻的美當成現實,如若再醉心地去追求,那才是最最可悲的呢!”
吃過冰冷的早飯,姚秀芝隨著大隊人馬繼續翻越折多山。她越是向上爬,越覺得頭昏腦漲,四肢無力,氣都喘不過來了,腳下就像是拴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重得隻能一步一步地挪。她第一次感到筋疲力盡了,真渴望有一位身強力壯的同誌幫一把。但是,與暴風雪奮戰了一夜的同誌們,誰還有力氣幫助她呢!走過一段平坦的雪路之後,約有四十五度的陡坡又橫在了麵前。她望著龍海趕著一頭善於爬越雪山的犛牛,馱著槍支彈藥不慌不忙地向上攀登著,她竟然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把我拴在犛牛的尾巴上吧!”
不時,十歲紅多情地攙著李奇偉趕上來,擦著她的身旁走過去。她一看麵前的兩個背影,猝然生出神力,大步地向上爬去。可是她還沒爬完陡坡的一半,頓覺天旋山轉,腳下一軟,摔倒在陡峭的雪坡上,隨著胖姐一聲驚呼:“滾坡了!”失去知覺的姚秀芝順著雪坡,迅速地向下滾去……
事有湊巧,騎著犛牛翻越雪山的常浩剛好走到雪坡下邊,他聞聲大驚,急忙從犛牛背上跳下來,和牽著犛牛的警衛員一起截住了姚秀芝。常浩抱起昏迷的姚秀芝,取下自己的圍巾,輕輕撣去她頭上的雪花,伸手切了切她那虛弱的脈搏,又從懷中取出一瓶白酒,打開瓶塞,輕輕掰開她的嘴唇,灌了一口白酒,嗆得她咳嗽起來。
姚秀芝終於蘇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躺在常浩的懷抱中,她想掙紮著站起來。常浩嚴肅地命令:
“不準動!看看多危險。”
姚秀芝向旁邊一看,隻見一道萬丈深淵裂山而出,嚇得打了一個寒噤。待她恢複記憶,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真是越發後怕起來。到這時,她才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倒在常浩的懷抱裏。她仰起臉,望著常浩那深沉的表情,感激地說:
“謝謝你,常浩同誌!”
“謝什麼,快再喝兩口酒吧。”
姚秀芝順從地接過酒瓶,喝了兩口白酒,頓感身上火辣辣的,她把酒瓶還給常浩,吃力地站起身來,剛要邁步,身子又是一晃,險些再次摔倒在雪地上。常浩剛好站起身,一把又扶住了她,嚴肅地說:
“不要逞強,騎上我的犛牛吧!”
“不!不……我怎麼能騎你的犛牛呢?”
“為什麼不能?”常浩有些生氣了,他緊鎖著雙眉,沉重地反問,“就是因為我是首長?”
“不完全是!我……還是一名囚徒……”姚秀芝說罷低下了頭,一種委屈情緒油然而生,瞬間又化作了苦澀的淚水。
“什麼囚徒?就因為你同意北上?”
姚秀芝聽後真想大聲質問:“這用得著問我嗎?”可是當她再看見身旁那萬丈深淵,又微微地點了點頭。
“現在,我也讚成北上了,那我,豈不也變成了囚徒?”
姚秀芝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抬起頭,仔細地端詳著常浩那嚴峻的表情,小聲地、且又是那樣驚詫地問:
“你……也讚成北上了?”
常浩點了點頭,但他的內心又是如此的痛苦、難言!
“同誌!”
姚秀芝發自內心地喊了一聲,遂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常浩的手,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常浩自然理解姚秀芝的心情,他為了掩飾內心的矛盾情感,伸手指著旁邊的犛牛,故意幽默地說:
“囚徒騎囚徒的犛牛,總可以了吧?”
紅軍翻越雪山之後,旋即進抵道孚,進駐爐霍,很快控製了東起丹巴,西至甘孜,南達瞻化、泰寧,北連草地的大片地區。這裏原屬四川軍閥劉文輝的勢力範圍,是以藏民為主的藏漢雜居地區。藏族的土司、喇嘛權力很大,是實際的統治者。喇嘛廟林立,縣城的廟宇蓋得金碧輝煌,氣勢非凡,象征著佛教的顯赫地位。由於交通不便,與內地隔絕,形成了山高皇帝遠的統治局麵,使得曆代積存的財富,高度集中在寺院中。僅爐霍一座寺院,即為紅軍提供了糧食一萬石、羊毛十萬斤、鹽四萬餘斤,以及一批貴重藥材、金器銀器、毛氈、武器彈藥等,是一個很好的籌集軍需品的地方。
常浩剛剛參加完部隊整編會議,回到住處還沒抽完一支煙,龍海就匆匆走進屋來,說是李奇偉有緊迫的私事和他商量,請他務必來宣傳部一趟。吃過午飯以後,他信步來到宣傳部臨時辦公的地方,隻見李奇偉剛剛理完發,刮完胡子,格外精神地佇立在窗前,望著院中含苞待放的鮮花、如茵的綠草出神。常浩半開玩笑地說:
“老李同誌啊!你怎麼又害起相思病來了?”
李奇偉的麵色刷地一下紅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旋即又長長地喟歎了一聲,深有所感地說:
“雖然革命誤了相思的年華,可每人那顆未老的心,依然要害相思病啊!”
常浩明白了,李奇偉要談的私事是遲來的愛情。當他想到風雪中行軍的畫麵,自然猜到了女方是十歲紅。與此同時,姚秀芝那憔悴的倔強形象又浮現在眼前,他的心中驀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感,是同情?還是愛憐?他說不清楚。他認為李奇偉走這樣一步人生的棋路,等於吃掉了姚秀芝這顆棋子;可是一想到姚秀芝曾和張華男同居的往事,似乎又覺得李奇偉走這步棋是無可非議的。他稍事沉吟,十分率直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我完全讚成!不過,你還是要和秀芝同誌談清楚的好。”
“她已經剝奪了我的發言權,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再說……”李奇偉有意停頓了一會兒,“十歲紅和她早已談過了。”
“什麼?你叫十歲紅同誌和她談的?”常浩驚詫不已地脫口而出。
李奇偉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你做得太過分了!”常浩異常氣憤地站起身來,背剪著雙手,隔窗望著滿院的春色,低沉地說,“你想過沒有?這對秀芝同誌心靈的創傷會是何等的深啊!”
“你怎麼不想想她的行為,對我心靈的創傷有何等的深啊!”
“但環境不同嘛!”
“可實質卻是一樣的!”
“那也不準搞情感上的報複!”
“這是她給我的權利!”
“胡鬧!”常浩大吼一聲,驀地轉過身來,兩隻瞪得大大的眼睛燃燒著怒火,一眨不眨地看著李奇偉,直到對方緩緩地低下了頭,他才又嚴肅地說,“永遠不要忘了同誌這個詞,同誌之間永遠不要搞恩仇相報的事!”旋即轉過身去,憤然地邁開了沉重的雙腳。
“常浩同誌!”李奇偉慌忙喊住了常浩,“你做什麼去?”
“找秀芝同誌談談心去。”
李奇偉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常浩震驚地望著李奇偉開心的樣子,禁不住地問:
“笑什麼?”
“我笑你是看戲落淚——替那古人擔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姚秀芝比你可開通多了!當時,她笑著對十歲紅說:祝你們幸福!我搬到胖姐的屋裏去住,咱倆住的房子好好地收拾一下,就做你們的洞房吧!”
常浩聽後怔住了,似乎看見了姚秀芝在微笑著點頭,可他依然疑惑地自問:
“這會是真的嗎……”
今天晚上,李奇偉和十歲紅就要舉行婚禮了,常浩作為主婚人,自應參加。
婚禮儀式一項一項地進行著,洞房中不時生出陣陣的歡笑。待到主婚人常浩說:“紅軍總部作出了決定,待和二、六軍團會師以後,立即長驅北上!”洞房裏爆發出了長時間的歡呼聲,從而把婚禮推向了最高潮!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她來了!”參加婚禮的人一齊把目光投向屋門,歡呼盈室的洞房頓時收聲,隻有嫋嫋的餘音還在室中飄蕩……
她就是姚秀芝,雙手捧著一束開得十分喜人的鮮花,微微地笑著走進屋門。參加婚禮的人們自動地閃開一條通道,用驚愕的目光看著這位參加婚禮的不速之客。姚秀芝儀態雍雅大方,頻頻地向同誌們點著頭,以示對讓路的謝意。她走到驚愕不已的新郎和新娘的麵前,雙手把鮮花擎舉在額前,深情地說:
“盛開的鮮花,象征著美好和幸福,請新郎和新娘收下這束美麗的鮮花,就等於接受了我最美好的祝願!”
洞房中驟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常浩一邊鼓掌,一邊微笑著點頭,隻有新郎李奇偉的臉上是那樣的不自然。
姚秀芝離去了,常浩也尾隨著跟了出來,二人在夜幕籠罩的寺院中相伴踱步,久久沒有說一句話。姚秀芝停了下來,低沉地問:
“請告訴我,紅軍何時北上?”
“本來近期就要動身,但是,”常浩驀地抬起頭,眺望著南方的夜空,“由於策應二、六軍團北上,我們隻好暫時留下來。”
姚秀芝沒有說什麼,輕輕地歎了口氣。
“放心吧!北上的方針不會再變了。前一段我站錯了隊,使你受了委屈,心裏很是不安。”
姚秀芝依然沒有說什麼,隻是癡然地望著北邊那明亮的星星。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在這次整編中,請求組織調離了我的工作。”
“你調到哪個部門去了?”
“到軍裏任副政委。”
“能把我也調去嗎?”
這請求太意外了,常浩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懇求你了,把我從劇團調走吧!”
“好吧!我和有關部門協商一下。”
常浩離去了,姚秀芝再次仰起頭,望著北方夜空中亮晶晶的星星,暗自說:“但願不要再發生變化,我將隨著會師後的四方麵軍和二、六軍團一起北上,哪怕是再爬一次雪山,再過一次草地……”忽然,星星化作了張華男、霍大姐和彤兒,向著她微笑,向著她招手。她忘情地自語:
“我們就要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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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大姐帶著彤兒隨中央紅軍北上以後,無時無刻不在期望著和姚秀芝、張華男等戰友相見。
霍大姐到達陝北不久,為了從綏遠方麵打通與蘇聯的關係,推動抗日局麵的發展,帶著彤兒隨丈夫的部隊東征。就在搶渡黃河的戰役中,她的丈夫不幸中彈,在彌留之際,吃力地取出那隻象征愛情的信物金手鐲,交到霍大姐的手裏,非常遺憾地說:
“原物退給你吧,希望你早一天把它再交到別人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