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3 / 3)

姚秀芝隨組織部的同誌趕到河邊指揮所,看見指揮員們沉默不語,等待著那最激動人心的一刻。她悄悄地離開了指揮所,有點緊張地爬上黃河大堤,隱蔽在一叢柳林中。她遠眺夜幕籠罩中的山影,猶如昂首長嘯的虎豹,巍然雄峙兩岸,扼守著這小小的渡口;俯視眼下的河穀,隻見黃河滾滾,從兩山之間咆哮而來,浩蕩而去,就像是一條永不馴服的蛟龍,和雄踞兩岸的虎豹搏擊不止,發出撼動天地的吼叫。她沿著堤內的斜坡走到與河水相交的地方,看見一排渡船隨著浪濤跳躍著。再細心一看,發現每條木船由一個戰士用繩子拉著,旁邊集合著待渡的戰士。驀然間,她想起了曹操屯兵赤壁,造船渡江,從而演出了火燒戰船這一千古悲劇。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頗有點迷信地暗自說:

“但願從虎豹口渡河,寫下的是一首撼動時代的最響亮的凱歌!”

姚秀芝無意間向旁邊一瞥,看見沿著河邊走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驚得一怔,不由得說:“這不是他嗎?他怎麼在這兒走動?”轉瞬間她又猜到了,造船架橋是李奇偉的專長,理所當然地應該守在渡河的陣地上。與此同時,她又想到了那次橋頭擁抱,以及李奇偉護橋落水的往事,心中依然殘留著敬慕的感情。她剛要藏身,李奇偉獨行踽踽地來到了麵前,而且認出了她。但二人就像是影視屏幕上的定格畫麵,於黑夜中默默地矜持著。姚秀芝真希望這沉默的局麵快些結束。但是,李奇偉卻突然把頭垂在了胸前,像是一個罪犯,低沉地說:

“我錯了,再一次犯了罪,不過……”

“夠了!”

此刻,姚秀芝所痛恨的,所憤怒的,並不完全是李奇偉渾渾噩噩地站在張國燾一邊,攻擊黨中央,有意迫害她——甚至利用和十歲紅戀愛、結婚,對她進行報複。她覺得這個自己曾經癡戀的人完全地改變了形象,他變成了一種市儈型的卑謙君子,為了生存,在唯唯諾諾地檢討著自己的過失。說句老實話,李奇偉如果還像二過草地的時候,大步走到她的麵前,舉手再打她一記耳光,心裏反倒好受一些。因為她曾愛過的人,依然是一位有血氣的男子漢。這時,又傳來了黃河浪濤撞擊船幫的響聲,姚秀芝為了秘密偷渡的勝利,好自為之地說:

“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你帶領紅軍戰士趕造了這麼多隻船,我和同誌們都感激你!”

李奇偉需要的是寬恕,而不是感激。曆史的教訓,他是永誌不忘的,一旦張國燾這棵大樹傾倒,他這位依附在大樹上的追隨者,將會是一個怎樣的下場?萬一再追究由於他的口供,而犧牲了的革命者的責任,那真是永世不得翻身了!令他更加不安的,姚秀芝現在是組織部的負責人,如果以權報私仇,他將永無出頭之日!這些天來,他幾次想給姚秀芝寫信,可又怕這樣的信上交組織存檔,變成一份新的罪行材料,猶豫再三,未敢動筆。每當深夜,他痛苦得難以入睡,連身邊的十歲紅也感到是那樣的討嫌!有時,十歲紅為了討得他的歡心,強作出夫妻間的那種撫愛,他也覺得是那樣的乏味。他經常悲歎地自語:

“棋錯一著,滿盤皆輸啊!如果我還是愛著姚秀芝……咳!悔之晚矣……”

最使李奇偉傷腦筋的是十歲紅懷孕了。她就像是其他初孕的妻子一樣,需要向丈夫述說懷孕的感覺,借以博得丈夫更多的愛撫。李奇偉每每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又很自然地想起了姚秀芝懷孕的往事,因此他越加心煩懊惱,常不斷地給十歲紅臉子看,惹得十歲紅暗自哭鼻子,悔恨自己結婚、懷孕。

十歲紅再也沒有那麼單純、可愛了。原來,她視革命的隊伍為聖潔的天堂,而今她卻說,這座天堂中不光是歡樂,也有著人世間的一切困苦。三大主力紅軍就要會師了,李奇偉卻陷入了極大的苦悶中。十歲紅看著自己的丈夫吃不好、睡不香,心裏更是焦躁不安。一天深夜,她望著夜空中的明月暗自傷懷,身旁熟睡的李奇偉突然驚呼:“秀芝!你救救我!”她出於女人的妒忌心理,認為丈夫冷淡她,是因為有個姚秀芝。所以,她又從鄙視姚秀芝不守貞節,變為憎恨姚秀芝破壞了她的幸福。但是,當她細心尋找李奇偉變異的原因,終於明白是因為姚秀芝政治上騰達了。在這點上,她自知永處於劣勢,隻有暗自飲泣。這傷心的啜泣聲,終於喚醒了沉睡的李奇偉,他驚奇地詢問妻子哭泣的原因。十歲紅驀地側過身去,緊緊地抱住丈夫的身軀,痛苦地說:

“看在肚子裏孩子的分上,你可不要扔下我不管啊!”

“你是在說夢話吧?”李奇偉生氣地問。

“不!不!是你在說夢話。”

“我說什麼夢話?”

“你大聲叫著秀芝,請她救你。”

李奇偉恍然憶起了夢中的情景:姚秀芝像是一位嚴酷的法官,雙手捧著一紙公文,在宣判他的罪行。當姚秀芝念到十惡不赦,處以極刑的時候,他雙膝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姚秀芝高抬貴手,救他一命。時下,他聽著妻子的啼哭,隻有木然地沉默。

十歲紅誤以為丈夫的沉默,是陷入了對姚秀芝的懷念,因而越發的悲傷了。

李奇偉那顆就要死去的心,終於又被妻子的癡愛打動了,他一把抱住十歲紅的上身,摟在自己的胸前,說了一句“瞎想些什麼!”又瘋狂地親吻著十歲紅滿是淚痕的麵頰。

十歲紅完全滿足了,那激動的淚水盡情地流瀉著。

從此以後,李奇偉理智地改變著自己的態度,盡量多給十歲紅以撫愛,並主動地擔起了將要做父親的責任。

李奇偉擔心會師後挨整的事沒有發生,領導要他帶領紅軍戰士趕造船隻,並參與負責紅軍渡河的任務。為此,他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啊!又算過關了”。

黃河對岸的敵人是統治寧夏、甘肅、青海多年的回族軍閥五馬,以狹隘的民族觀念和宗教迷信欺騙群眾,鞏固他們的統治地位。其中馬步芳號稱“野馬”,性格殘暴,反共堅決,並有當西北王的野心。一旦紅軍渡河進入他的世襲領地,戰爭一定是相當殘酷的。對此,李奇偉是清楚的,不過,他卻以一種陰暗的心理來看待這一切,他想:

“死在亂陣之中也好,從而可以了結這坎坷的一生了。”

然而,當他一想起癡情的妻子,還有那即將出世的孩子,心中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悔恨。這時,黃河對岸突然亮起了手電的亮光,對岸的馬匪在巡邏,渡河的戰役就要打響了。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說:

“她懷孕了,如果我犧牲了,她和孩子就拜托給你了。”

姚秀芝聽後愕然了,她又想起了自己懷孕的時候。而今,他偏偏又要自己關照十歲紅,關照他們未來的孩子,這不是太豈有此理了嗎?然而作為同誌,作為曾經當過母親的人,對這種拜托又難以拒絕。她陷入了情感和理智的矛盾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請不要誤會,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隻有你……”

“別說了!”姚秀芝極其痛苦地問,“幾個月了?”

“快五個月了。”

“還在紅軍劇團工作嗎?”

“紅軍劇團分成幾個宣傳隊了,今晚,她就要跟著先遣隊渡河。”

“這怎麼行呢?”

“所以,我想到了你,請求你重新安排一下她的工作。”

姚秀芝沉重地點了點頭。雖說夜幕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李奇偉依然感到了她內心的悲苦。

夜風送來了對岸冷槍的響聲,以及相互的喊叫聲,李奇偉警惕地聽了聽,猶豫了片刻,驀地伸出雙手,用力地握住了姚秀芝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姚秀芝沒有說什麼,也無意抽回自己的手,隻是木然地在接受著什麼。

李奇偉終於收回了微微顫抖的雙手,很不情願地轉過身去,沿著河岸踽踽而去了。

姚秀芝望著李奇偉的背影,感到是那樣的陌生,一種痛惜之情油然產生。

姚秀芝爬上河堤,來到與大堤毗連的山坡上,這裏是排列好的機關槍和迫擊炮,射手們緊緊地盯住對岸,等待著戰鬥命令。姚秀芝巡視了一遍,放心地點了點頭。她剛剛翻過這座小山坡,背陰的地方傳來了女同誌的話聲:

“不要怕,對岸放的是冷槍,是馬匪這些龜兒子給自己壯膽的。”

這是胖姐的聲音,姚秀芝快步走到跟前,望著才分別半年的戰友,激動地小聲說:

“你們都好吧?我可想死你們了!”

胖姐一看是姚秀芝,撲上前去,二話沒說,兩個人就緊緊地抱在一起了。

站在胖姐後邊的是龍海,他不知道該和姚秀芝說些什麼,尷尬地站在原地。姚秀芝調到組織部的消息,對他震動很大。在他的傳統觀念中,不守貞節的女人比豬狗還不如,應當遭到世人的唾棄。可是他所信仰的紅軍,對此卻不以為然,還提升她當了大首長,實在是想不通。和姚秀芝分開不久,在胖姐的要求下,他又回到了劇團裏當宣傳員。每到編排節目的時候,他就想起了姚秀芝,感到劇團裏少了她是個多麼大的損失。慢慢地,“不守貞節”的姚秀芝的形象模糊了,關心同誌、忍辱負重的姚秀芝的形象,又重新印在他的心中。不久以前,姚秀芝托人給他帶來了一把藏刀,和一冊識字課本,希望他能刻苦學習文化。他感動地逢人便說:“姚老師真好!”但是,當他想到自己曾經辱罵過姚秀芝的時候,內心中就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姚秀芝和胖姐相見過後,一眼就看見了局促不安的龍海,主動地走上前去,熱情地抓住龍海那雙粗大的手,幽默地說:

“怎麼啦?還記老師的仇啊?學生也得允許老師改正錯誤嘛!”

“不!不!”龍海聽了姚秀芝的話後,十分慚愧。他的嘴巴不好使了,結巴了好一陣子,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請老師允許我改正錯誤!”

“你有什麼錯啊!”

“有!有啊……我,我有封建思想。”

“好啊!我們的龍海進步了。”姚秀芝高興地笑了。她忽然又收住了笑聲,故意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我們紅軍要破除一切封建的習俗,其中包括男人可以娶幾個老婆。當然,我們也堅決反對女人為男人守節!”

“這是真的?”龍海驚愕地問。

“那還有錯!”胖姐急忙插嘴,“自古以來,你們男人誰為女人守過節?為什麼男人再娶是天經地義的?而女人再嫁就是違法的?這叫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嗎?”

胖姐這一連串的炮彈把龍海打啞了,同時也打動了十歲紅的心。但是,當她一回味姚秀芝的話語,又生出一種妒忌。可是當她再想到和姚秀芝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曆,尤其想到姚秀芝曾經是那樣地愛過李奇偉的時候,一種歉疚之情打心底生起。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低下了頭。

姚秀芝走到十歲紅身旁,恰好看見十歲紅打了個寒噤,她把當年秋菊送的那件毛衣脫下來,捧到了十歲紅的麵前,深情地說:

“天冷了,套上這件毛衣吧!”

十歲紅活像是一個木乃伊,一動不動地站著,不接毛衣,也不說話。

“天太冷了,一件單軍衣是不行的。為了就要出生的孩子,快把這件毛衣穿上吧!”

十歲紅仍然沒有伸手去接,她的上身抽搐了一下。

“不要這樣!我們是同誌,不是冤家,快穿上吧!”

“不!”十歲紅昂起頭,說了聲“謝謝!”朝一邊走去了。

“站住!”

十歲紅習慣地收住了腳步。姚秀芝走到跟前,有點生氣地說:

“你看看這件毛衣,它是秋菊大姐送給我的。”

也可能是秋菊的名字刺激了十歲紅,她就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那樣,忙掩飾地說:

“我……不認識這個人!”

“我明白了,就算我不好,行吧?”

十歲紅依然默默地站著,她的身子在輕微地抖瑟著。

“現在,”姚秀芝真的發火了,“我命令你立刻穿上這件毛衣!”

十歲紅兀地把頭向旁邊一歪,一聲不響地望著夜空。

這時,胖姐走到了跟前,伸手接過了毛衣,隨便地說:

“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趁著還沒有下達渡河的命令,給我們擺擺龍門陣吧。”

“現在不行!”姚秀芝有意壓了壓火氣,“我正式通知你,因為工作的需要,十歲紅同誌立即到組織部報到!”

“行!”胖姐衝著姚秀芝滑稽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躬,“謝謝組織的關懷。”接著,又走到十歲紅的身旁,風趣地說,“哎!還愣什麼神啊?快跟著部長大人走馬上任吧!”

“我不去!”十歲紅淒楚地說。

“為什麼?”胖姐驚愕地問。

“什麼也不為!”十歲紅突然雙手捂住了臉,哽噎地哭了。她唯恐這哭聲隨著夜風飄到對岸去,又急忙掏出手絹堵住了嘴。

走得異常緩慢的表針,終於指向了十一時,待命的戰士接到渡河的命令以後,陳列在虎豹口兩翼的輕舟齊發,勇士們駕木船、戰惡浪,就像是離弦的箭,悄悄地向對岸飛去。二十分鍾以後,對岸傳來了激戰的槍聲,早已掩蔽在山坡上的機關槍、迫擊炮奉命射擊,頓時槍聲和炮聲,掩蓋了奔騰的黃河的浪濤聲。

姚秀芝站在岸邊的一塊岩石上,心情緊張地眺望著正前方,隻見先頭部隊投擲的手榴彈,掩護部隊發射的迫擊炮彈,在對岸團團爆炸,戰鬥的火光,由河岸轉向了小山,先頭部隊向著縱深發展了。直到這時,姚秀芝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渡河指揮部的負責人常浩拿著戰報,激動地向同誌們通報了渡河的戰功:“登上岸的部隊,以勇猛的動作和步機槍、手榴彈的猛烈火力,迅速地將敵人河防軍一個團固守的防線突破了,占領了十幾個碉堡做立腳點,守敵一個多連,除極少數逃命外,全部被殲滅。”大家聽後高興得跳了起來,霎時間,有的高喊,有的急著登船,數十隻輕舟滿載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英雄們,飛速地駛向了黃河的對岸。

激戰的火焰,燒盡了無邊無際的夜幕,東方又顯露出魚肚白。常浩和姚秀芝來到待命渡河的宣傳隊前,簡單地動員了幾句,便命令胖姐率部登船。姚秀芝看著這些背著樂器、手拿快板的戰友沿著黃河大堤走下去,忍不住地對常浩說:

“我是一名老宣傳隊員了,就讓我和他們坐一隻船過河吧。”

常浩十分理解姚秀芝此時此刻的心情,微笑著點了點頭。

天大亮了,輕舟駛入了黃河的中心航道,一個個渾濁的漩渦發著淫威,忽而把木船卷得打轉,忽而又把木船拋向下遊,埋入浪底,躍上浪尖。掌舵的艄公屏住氣,蕩槳的船夫睜大眼,繞過一個個急流漩渦,闖過一個個驚濤駭浪,駕著木船向著對岸駛去。就要靠岸了,姚秀芝那高度緊張的神經鬆弛下來,回身巡視船上的戰友們,看見十歲紅依然緊張地抱住龍海的一隻胳膊。

姚秀芝帶領宣傳隊的同誌們登上了黃河的對岸,恰好是旭日東升的時候,大家望著這絢麗多彩、斑斕多姿的日出美景,都高興地大聲喊了起來。龍海傻嗬嗬地說:

“我們紅軍打了勝仗,太陽公公都高興地露出了笑臉!”

同誌們非常欣賞龍海的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胖姐興奮地喊了一句“太陽萬歲!”逗得大家把肚子都笑疼了。

姚秀芝指著山頭上飄的嫋嫋濃煙,大聲地說:

“同誌們!看啊,火頭軍在山上迎候我們呢,衝啊——!”

在渡河勝利的鼓舞下,宣傳隊員們一口氣就衝上了山頭。炊事員們剛好煮開了一鍋綠豆湯,他們一邊吆喝:“請喝滾燙的綠豆湯,保你去火暖身子!”一邊拿著一把大鐵勺,為同誌們盛湯。

姚秀芝喝完一缸後,歡快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忽然山上吹來一陣北風,冷得打了一個寒戰,再一看那匹馱炊具的戰馬的身上,已經掛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她有點傷感地自問:

“冬天就要到了,去哪兒籌備兩萬多套禦寒的棉衣呢?”

突然,山南麵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同誌們循聲望去,數以千計的馬匪騎著各種顏色的戰馬,一邊舉槍射擊,一邊哇哇地叫著衝上山來。姚秀芝立即把宣傳隊員、炊事員組織好,趕到東南山角隱蔽好,一槍不發地等馬匪衝到跟前。戰鬥打響了,姚秀芝指揮著宣傳隊員、炊事員配合作戰部隊,抗擊著數倍於己的馬匪騎兵,打得異常艱苦。由於占有地利的條件,前沿陣地才沒有被敵人突破。但是攻山的馬匪倒下一片,又殺上一群,毫無退卻的樣子。曆經一個多小時的激戰,同誌們的子彈就要打光了,炊事員拿起了扁擔,宣傳隊員舉起了石頭,準備和敵人決一死戰。忽然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姚秀芝回身一看,隻見常浩一馬當先,帶著幾百名剛剛渡過河來的援軍趕到了,她大呼一聲“衝啊!”和常浩帶領的援軍合兵一處,向著攻山的馬匪衝去。

敵人終於敗退了,正當大家在山坡上清理戰場的時候,五架轟炸機隆隆而來。姚秀芝大吼一聲“注意防空!”同誌們飛離現場,向四下奔跑,很快就藏在有利於防空的地形中。隻有龍海又犯了牛脾氣,右手提著槍,怒視著飛來的轟炸機,大有和飛機決一死戰的架勢。姚秀芝依著一塊巨石,大聲地喊著“臥倒!”他還是穩如泰山,一動不動。姚秀芝氣得一轉身,看見十歲紅正拖著笨重的身子爬向一個隱蔽之處,她靈機一動,大吼一聲:

“龍海!快去保護十歲紅!”

龍海聞聲直奔十歲紅跑去,隨著飛機俯衝打射,龍海把十歲紅撲倒在山坡上。不一會兒,飛機又沿著濁浪翻滾的河道繼續俯衝掃射。霎時間,防空的炮聲,飛機投彈的爆炸聲,響徹在虎豹口的上空。

姚秀芝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十分擔心地朝著龍海和十歲紅走去。

龍海非常敏捷地躍起身來,又俯身輕輕地扶起十歲紅,二人默默地向著山頂走去。

常浩快步走來,檢查有沒有傷亡。姚秀芝望著遠去的龍海和十歲紅,懇切地說:

“老常同誌!請把十歲紅同誌調到你的部下工作吧。”

常浩理解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