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花開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1 / 3)

過了十餘日,諸事安排停當。劉易風掛心女兒便想離去,就找劉老夫人辭別。正巧諸人皆在,劉易風便說明去意。劉老夫人看他執意要走,也不好挽留就安排下人準備酒宴為他餞別。

劉家乃武林世家,無論男女皆能豪飲。眾人坐定,酒過幾圈,劉金城忽然問道:“二叔,那個馬元黙到底是何許人也,怎地和我劉家如此大仇,教人好不納悶?”“這個……”劉易風聞言麵上一窘,支吾不語。劉金燕在旁噗哧一笑,惹得大家麵麵相覷。劉夫人慍怒道:“小姑娘家怎地如此放肆,也不害臊。”劉金燕嘟著小嘴忙低下頭去,滿臉憋個通紅。

劉易風一看知道瞞不過去,便索性將酒杯放下,將來龍去脈娓娓道來。原來劉易風年輕時候生得英俊瀟灑,實屬絕世的美男子。再加上天生聰明,少時勤學苦練。出道不久,便盛名滿天下。江湖上讚道“惜花輕采五柳地,笑言春風入幕來。”那東晉的陶淵明自稱五柳先生,把田園之美,酒鄉之樂都寫盡了。這“惜花輕采五柳地”,便極言劉易風儒雅多情,風liu倜儻。“笑言春風入幕來”便是說他風度翩翩,使人傾心。三國時,人言與周郎語如沐春風。更有女子為了博得周郎一顧,故意彈錯琴韻。就是有名的“曲有誤,周郎顧。”拿周瑜來比擬,劉易風當年的風采可想而知。他是家裏的小兒子,上麵有大哥頂著,便一心在江湖中闖蕩。到了三十幾歲仍然四處遊玩,遍交天下名士。他老爹一看他尚未成家,還樂不思蜀,隻好讓他大哥劉易塵抓他回來。

恰逢大周皇帝武則天壽誕,四方奇人異士雲集東都洛陽齊賀。有熱鬧的地方,少不了劉易風。他玩了幾日聽人盛讚天津橋邊有一女子蕩舟晚歌,聲音美妙不可言道。更令人動心的是,那女子臉上帶一麵具,凶惡猙獰。聽到這裏他心癢難耐,弄了匹馬便往天津橋而去。人山人海中,他仍然擠到了橋頭。待到傍晚時分,放眼望去,水波瀲灩之中,漂來一棟畫舫。畫舫晴閣之上,但見二位婀娜少女分持銀絲拂塵,侍立珠簾兩側。少頃琴音響起,縹緲如青煙嫋嫋,絲絲扣人心弦。橋上人群皆忘聲止息,神魂顛倒,不知不覺月升東南。這時連洛河兩側也擠滿了人,河麵上舟船聞音且止。

弦聲緩緩落,人心浮浮沉。隻見那珠簾一卷,華燈齊放,一窈窕女子已悄然立於燈下。臉上鬼麵青額紅唇,一對獠牙撕裂雙腮。猛然看見,劉易風心中一悸覺得說不出的詭異。這時眾人失聲大呼:“鬼麵仙子”。那女子輕擺彩裳,慢移蓮步,苒苒向眾人一拜。行動間曼妙多姿,飄飄然儀態萬千。“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劉易風見此心神蕩漾,口中不住得讚道:“洛神出,宓妃至也不過如此而已。”那女子取過琵琶纖指一劃,麗音應弦而起,鶯聲燕語,香濃酥軟。直如軟風暖熏,梅雨洗染,煙雲間紅日初烘。這時朱唇乍破,豔聲婉麗。那鬼姬低眉唱到:“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這一曲《玉樹*芳》唱的是情濃意熾,香豔醉人。教人醺醺然識不得東南西北。唱罷,那鬼姬輕施一禮退了回去,珠簾複有落下。

眾人興致正濃,卻見鬼姬退去,心中大是不甘,紛紛出聲挽留。但見那畫舫順水而下,緩緩遠去。劉易風眼見她離去,戀戀不舍,心如沸水,難以抑製。不知不覺衝出人群跨馬沿河追去。河水潺潺,柳風輕語。水煙間船似行在雲中。劉易風縱馬狂奔漸漸趕上。等到了近前,劉易風心想我無論使強還是軟磨,怎麼也要見識一下那鬼麵仙子的容貌。少時待那馬超過船頭,劉易風騰身而起,順手折了幾束柳枝朝河心射去。隨即擰身跟上,施展踏花尋香的上乘輕功向畫舫掠去。船離岸有十數丈遠,他一躍有五丈之遠,腳尖在柳枝上一踏複又躍起。幾個起落,已落在船尾。他雙腳剛站穩,就聽見艙內說到:“既已來了,就請進來吧。”聲音甜美,讓人難以拒絕。他快步走進艙內,隻見鬼姬背對著他坐在軟榻上,兩名侍女站在兩旁。劉易風剛想說點什麼,那鬼姬轉過身來說道:“請坐,上酒”。一名侍女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一側,劉易風心中忐忑,卻也不好開口。他剛坐定,另一名侍女就奉上一杯黃澄澄的東西。他一看心中惻然,接在手上卻不敢往口中送。那鬼姬秒目在他臉上一掃,冷笑道:“大名鼎鼎的出雲劍怎地這麼膽小,連我這百花陳釀也不敢嚐上一口。”劉易風聽了心中想到能和鬼麵仙子說上幾句話,死了也是值得。便一飲而盡。隻覺得這酒淡香微辣,略有苦味。鬼麵仙子見此笑道:““惜花輕采五柳地,笑言春風入幕來”。劉公子的風采果然不俗。”劉易風聞言微笑道:“怎及得仙子翩然驚鴻,絕世無雙的風華”。鬼姬聞言自語道:“他若知道是我,隻怕就不會如此說話?”劉易風一怔,剛想開口卻聽得船頭微微一響,似乎又有人來。鬼姬立刻大聲喝到:“什麼人敢如此無禮,快給我滾下去。”船頭有人狂笑道:“竟然給發現了,看來這鬼麵仙子不但風姿絕佳,而且身手亦是不俗。如此真是夠味啊,哈哈。”又一人接到:“這般甚好,才能顯出咱哥倆的高明手段。”言畢兩人又是一陣狂笑。鬼姬雙目盯著劉易風說道:“劉大俠船頭的兩個畜生就有勞你了。”劉易風本就想出手護花,這下更是義不容辭。走出艙去,看見兩名彪形大漢皆手持雁翎長刀,刀背一寸多厚。心想這莫非是嶺南馬氏兄弟,他們向來在嶺南為非作歹禍害一方,卻又怎地到了此地。“出雲劍”馬氏兄弟一聲驚呼。老大馬元青不願示弱狠狠地說道:“姓劉的識相點,快滾下船去。不然叫你惜花不成,做的成花肥。”劉易風一言不發從背後抽出長劍,一式巫山yunyu分襲兩人。馬家兄弟怪聲吼叫,將手中刀一揮,左右夾擊。劉易風毫不畏懼,斜跨一步將身形一轉,讓過兩人。馬氏兄弟眼前一花,不見人影,忙回身格擋。劉易風跳在空中長劍疾刺馬元青咽喉,左掌淩空劈向馬元黙頂門。馬元青將長刀一橫,往上反劈。這一刀正是淩嶽刀法第四式雲橫祁連。就在刀劍相擊之時,劉易風手腕一翻長劍破空而入。這一變化實在太快,馬元青眼前一花右臂已然中劍,手中刀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他甫一吃痛大喝一聲左掌擊出,劉易風劍柄倒轉正中他的掌心。旁邊馬元黙見來掌掌風淩厲就有心與劉易風比試一下內力,便力發丹田鼓足內力提掌擊去,卻不料劉易風在左掌與他相交之時,借力一彈倒縱回去。

雖然自己刺傷馬元青且全身而退,劉易風心中卻不由得一寒。心想這哥倆剛才存心與我比較技藝,若是兩人使出全力,相互呼應,左右夾擊,我可怎生是好。馬元青一咬牙,左手撕下一片衣袖來將傷口包紮起來。馬元黙提刀在旁,虎視眈眈。劉易風心說今日之事恐怕隻有智取了,便大吼一聲撲向馬元黙。馬元黙毫不客氣,兜頭便是一刀。馬元青亦提刀來戰。劉易風仗著輕功高超,施展開身段,閃展騰挪翩翩然於馬氏兄弟的刀鋒中。過了五十多合,馬氏兄弟突然齊肩後退相視狂笑。馬元青呲著嘴說道:“誒呀,有點意思啊,老二”。馬元黙在旁大聲應道:“大哥我們不拿出點真本事倒教人家笑話。”言畢,兩人身子一錯,先後撲了上來。一頓快攻,如同兩團黑雲直壓過來。劉易風不敢怠慢小心應付,卻不料這哥倆一攻一守,淩嶽刀法勢如疾風驟雨一般潑將過來。那兩把雁翎長刀揮舞得好似狂轉的車輪一般,刀風尖厲,吹麵如同刀割。劉易風被犀利的攻勢逼得滿場亂走。那船頭不過一丈多寬的地方,三人如同走馬燈一般你來我還,一刻也不得消停。

不出二十合,馬元黙一聲喊一掌擊在劉易風胸口。劉易風口噴鮮血倒栽進艙內,嚇得艙內侍女連連驚呼。馬元青趁勢一躍跳進艙內,一刀劈向劉易風的脖頸。劉易風躺在船板上看著迎麵而來的長刀,心想可惜我連仙子的真麵目都沒見到就死了,這可大不甘心。就在這時候,馬元青一身慘叫翻落在地。一個熟悉身影站在他的麵前。“大哥”劉易風輕呼一聲,心頭一鬆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臉上癢癢得便伸手抓去,胸口猛然大痛,不覺驚呼一聲醒來。他睜眼一看粉紗幔帳,紅花繡被,自己躺在某個人的床上。他感到這床微微晃動,心想莫非我還在仙子的船上。這時賬外探進一張秀麗的臉來,瞪著他看,正是仙子的侍女。“他醒了沒有?”外麵一女子擔憂的問道。那侍女咯咯一笑,說道:“醒了,在盯著我看呢?”那女子長出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劉易風每日躺在床上盼著仙子來看他,卻總是失望。屢次問那兩個侍女,她們隻是嬉笑不語。如此過了一個多月,他方才能下地走動。這一日他倚窗而坐,忽聽晴閣之上琴聲響起。聲音哀婉如泣,動人聲色。一個女子淒然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