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慕容別嶽臉色一沉。「凝煙,也許你撐不了多久,可能會死。」

「不、我不會。」她收緊雙手,神色堅毅。「我還有事要做,我絕不會死。雷魈跟我,都不會死。」說得擲地有聲;像是隻要她不同意,誰都休想奪走他們的性命。

他沉默,心裏有數,凝煙可能死在忘璣閣,這一想,心煩。

唉,孫無極這廝,淨給他找事!

回到忘璣閣,天色已暗,慕容別嶽即刻著手治療凝煙與雷魈。

「抱禧,準備好了嗎?」慕容別嶽問站在藥櫃前候著的抱禧。

「好了,師父。要哪些藥?」抱禧看著倚牆的大藥櫃,等著師父開始陳述藥材。

慕容別嶽逐項念著:「阿魏、藏紅鹽、菖莆、香旱芹、青木香、硝石、硼沙、畢茇,就這些。」

抱禧很快地拿齊了,放在桌上。「好了。」

「嗯。」慕容別嶽檢查無誤,吩咐著。二碗水煎了,給凝煙服下。」

「嗄?」抱禧聽了跳起,瞪著師父。「給她喝?」

「怎麼?」慕容別嶽神色鎮定,抱禧卻冷汗涔涔。

「師父……你為什麼……要毒死她?」這些加起來是一帖毒藥啊!

慕容別嶽收拾藥材,放進藥袋,遞給抱禧。「拿好了,快去煎。」

「可是……」這害人的事,能做嗎?他訥訥地瞪著師父,遲疑著。

唉,慕容別嶽解釋給抱禧聽。「這藥吃了會引出熱汗,劇烈嘔吐,過了今晚,凝煙要是沒死,毒也排盡了,師父再用藥物好好調理,她就沒事了。」

抱禧問:「沒別的辦法?」

「沒有。」

抱禧又問:「那……凝煙公主要是撐不過去呢?」

「那就通知孫大爺上山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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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藥,凝煙趴在床畔,徹夜嘔吐,嘔得像連心肝都要吐出來,到最後,她掛在床沿,虛弱得像被人硬生生扒了層皮,身體都空了。

這折磨都是她曾深愛過的男人所給的啊!凝煙俯在床沿,苦苦掙紮,逼自己撐下去。

好不容易吐得幹淨,抱禧扶她躺好,又開始盜汗,五髒六腑似被烈火灼燒,她不斷冒汗,花毒隨著汗水點點滴滴排出體外。

凝煙熱得頭昏目眩,好痛苦,她受著煎熬,還不時問著身旁的抱禧:「雷魈呢?他怎麼樣了?活下來沒有?」

「師父在照顧他,你不要擔心。」抱禧看她臉頰燒紅,長發濕透,擔心道:「你要忍耐,一定要撐過去……」說完,他忍不住哭了。好慘喔,一定很痛苦,那都是好毒的藥,像她這樣纖弱的身體怎麼熬得住?

聽見這孩子為她哭泣,凝煙苦笑,虛弱地道:「這樣很好……」掙紮著,睜開眼,看抱禧一眼。「我覺得……舒服多了……」

真的,像一並把對邵賜方的感情都排盡了,她閉上眼,靜靜流汗,把毒釋放,也把餘情釋盡,她會記取教訓,愛錯一個人足以致命,得付出多大代價,才能死裏逃生!

這情路之險,真是太可怕了,她再也不要糊塗地墮入情網。

天將亮時,凝煙睡了,她還有呼息,她堅強地活下來了。慕容別嶽過來探望,抱禧笑了,拉住師父袖袍。

「她沒死,真不敢相信。」那麼毒的藥呢!

慕容別嶽緩了臉色,笑道:「雷魈也活下來了。」方才幫雷魈清理傷口,發現他好得很快,氣息也穩住了。

慕容別嶽俯身撥開凝煙的眼睫查看,又按住她的手腕診脈,然後回頭望著抱禧笑道:「抱禧,這兩個人的命真硬。」

「是啊,她剛剛吐得半死,還問我雷魈如何了。」

「哦?」慕容別嶽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這樣啊。」

抱禧拉拉師父袍袖,要師父蹲下。慕容別嶽彎下身來,抱禧附在他耳邊悄聲問:「她是不是喜歡雷大爺?」

慕容聽了哈哈笑,揉揉徒兒的頭,牽了他走出房間。

「是雷大爺喜歡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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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的時間,慕容別嶽治好凝煙。雷魈在得到珍貴藥材的調養後,也保住性命,現在隻等他醒過來。

凝煙因為內疚,自是日夜陪他左右。她跟慕容別嶽學換傷藥,親自幫雷魈纏換繃帶。日夜不休地看顧他,困乏了隻趴在桌上稍眠一會兒,一醒來便又坐在床沿伴著雷魈,親眼看著她紮出的傷口,一天天密合。

夜裏睡下著,她借來針線,縫綴雷魈因打鬥而撕裂的黑袍。沒親手做過女紅,縫得不好便又拆了重新再縫,重複幾次,總算把黑袍縫得瞧不出破處。

教她縫衣的抱禧,看了成果直讚。「學那麼快,你有一雙巧手呢!」

凝煙打了火石,點亮燭台。抱禧幫師父檢視完雷魎傷口,踅返桌前,拿出件東西放在桌上。

「這讓你保管,是雷大爺的東西。」又問她:「怎麼弄的?改天也教我。」

凝煙瞅著並放桌麵上的兩顆鹽梅,回憶襲上心頭,怔坐著,沒搭腔。

抱禧又問:「雕這個很難嗎?」

「不難,隻需勤力。」凝煙苦笑,原來他一直收著。

抱禧又叮囑:「師父要你別太累了,今晚抱禧幫你看顧雷大爺。」

「不。」凝煙想也沒想就拒絕。又問:「他快醒了嗎?」

「這個喔……」抱禧抓抓頭發。「師父說他連著刀傷兩回,元氣大傷,能保住命就不錯了,至於什麼時候會醒,師父也沒個準兒。」說著,又待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出房門時,他將門虛掩上。

夜更深沉了,守在外頭的豹兒,頂開門溜進房裏,在凝煙足邊蹲伏下來休息。

凝煙直瞅著鹽梅發呆,想起與雷魈相處的時光,心裏感動,但又強抑住驟升的情愫。一再告訴自己,隻待雷魈醒來,她就下山去宰了邵賜方那混帳,這次絕不拖累雷魈。

她又低頭,望住黑豹,柔聲問:「豹兒,豹兒,你悶嗎?」

豹兒張口打了個嗬欠,凝煙從懷裏拿出玉梳,離開椅子,蹲下,幫豹兒把毛發梳亮。

又問它:「咬人是什麼感覺?我真希望能有跟你一樣利的牙,一口咬死那個負心漢……」豹兒聽了回頭舔舔她的手。

刷著它的背,凝煙又說:「你說你的主子,還要睡多久?你說他現在閉著眼是不是作夢了?」她歎息,拍拍豹兒。抬頭,鏗!玉梳墜地,她怔住了——燭火搖曳,光影中,有雙朦朧的眼,正瞧著她。

雷魈?「你醒了?」淚霧瞬間氤氳了她的眼眸。

是在夢裏?還是真的醒了?昏睡太久,而今醒來,雷魈隻覺得茫然,她就近在眼前,他卻覺得像在夢裏。恍惚地望著那張美麗的臉,越來越近……她走來坐在床沿,低望住他,笑得好溫柔,他的心都融了。

「太好了。」凝煙拉高被子,幫他密密蓋好。又問他:「能說話嗎?」唉,恐怕還不行,瞧他眼色混沌,一臉恍惚。

許是受創太重,他眼中銳氣盡失,裸著上身躺臥床上的模樣,在她看來,神情無辜的他帶著憨氣,像極了需要人疼愛。凝煙放心了,雙手撐在他身子兩側,細細打量他的臉。

「嗯,氣色好多了,你放心,你會好起來的。我會照顧你,直到完全好了為止。」她向他保證。

熟悉的香漫進他的鼻息,怔望著她,他感覺那股來自她的香,竄入他的身體,親昵地深入他的血脈,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心跳加速了?現在,她正對著他笑,這樣的溫柔,會讓他誤會這隻是個美麗的夢。

「清醒了沒?」她眨眨眼睛,微笑著。

他眼前逐漸清明,想起昏迷前最後的記憶——她紮他一刀,痛得他倒地。那時她不認得他,害他好難過,但是現在呢?

「雷魈……」見他怔怔的,她微笑地喚他。

凝煙對著他笑,叫著他的名字,又偎著他……雷魈眼色驟亮。

她記得他!她的眼神似水般溫柔,怕是再凶猛的獸,都要收住利爪,隻想睡在她眸底。

他輕扯嘴角,高興了。她靠得很近,幾乎俯在他身上,黑緞般的長發落在他的胸膛上,搔著他的皮膚、他的心。

他目光閃動,好希望她再近一些,更近一些。奸讓她的香,吞噬掉自己。

「對不住,又傷了你……」凝煙瞥向傷處,又望住他,問著:「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