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袁震一聲不吭,杜拾羽總覺得,自己好像、可能有那個義務要說些話,可每每一對上他那雙冷得嚇人的眸子,所有的話便自動地往肚子裏吞。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裏,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語,直到安全地將她送到家門口。
“呃……”杜拾羽看了看站在門前不動的袁震,心想他可能在等著她道謝,請她吃了頓所費不資的晚餐。“謝謝你的晚餐,很好吃。”
這話真的是很言不由衷,畢竟那塊用鑲著金邊看起來很貴的盤子裝的餓牛肉,她也才吃了那麼兩大口,而且還是很用力、很生氣地吃,根本還來不及吃出什麼味道,就讓他給拎了回來。
不過,出錢的是大爺,再加上他的心情明顯得不很好,她最好還是開口讚美幾句。
與是乎,她說了該說的話,開始耐心地等著他該說的話。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過去,他還是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直直地站在她麵前。不得已,她隻好說:
“你明天要上班吧?現在天色不早了。”晚上八點半,雖說不是很晚,不過看不到日頭倒是不假。“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你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終於他開口了,可卻不是杜拾羽心中該說的話。
“嗯……這個嘛……”她不想與他單獨相處,那感覺太危險了。“我家太亂了,沒地方坐。”
一男一女同處一室,本就有些小小的潛在危險性;再加上他明目張膽地對她表明他的企圖……她不是小女孩了,當然知道他所謂的“要”,根本不可能隻是牽牽小手、親親小嘴而已,要是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了,那可麻煩大了。
她還不清楚自己對他,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感。看到他昔日的戀人過來示威叫陣,她心頭會泛酸、會吃味;他對她的溫柔舉動呢,又會讓她暈了頭,臉紅心跳的……可是那就是愛了嗎?
她知道很多人沒有愛也可以上床、可以做很多事,她也並不那麼保守,可是思想上,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和心愛的人做該做的事……要不然,性行為少了愛,充其量不就也隻是種動物的行為模式,受的是荷爾蒙的主宰,而不是大腦的指揮。
“你家的亂,不會有其他人比我更了解。”袁震一口回堵了她拒絕他的理由。
“既然我這個客人不介意,你這個主人當然也不必在意——再說,我也有些話要對你說,你不覺得這裏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嗎?”
他把理由給說了,她好像也沒法子再拒絕他了。
至於她擔心的事嘛……嗯,他剛才還在生氣,應該不會想到她所想的事……所以,應該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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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對男人的態度,該改一改。”袁震一進門,便將盤旋在他腦海多時的話給說出口。“尤其是對那些你所謂的帥哥的態度,更要好好地檢討。”
跟在他後頭的杜拾羽人都還沒站穩,他的訓示已經像海潮般湧了過來。
“一個女孩子,一個像你這年紀的女人,應該早就脫離迷戀偶像的年紀,你這樣子難道不會覺得難為情嗎?”
“我……”她想為自己辯解,可是他的話如連珠炮似的,怎麼也停不下來,害她想說也沒機會。
“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小男生獻殷勤?”他一臉不敢置信地搖頭。“你以為你幾歲?十五、十六?杜拾羽,讓我提醒你一下,你已經二十七了,幾乎要大上他整整十整歲了!你想讓別人為老不尊嗎?”
“為老不尊?”這詞兒,讓她氣紅了眼。
“對,就是為老不尊。”他接得十分順口,“你對他的迷戀,讓人不禁要對你的心智年齡感到懷疑!一個成熟的女人,會去迷戀一個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嗎?不會,至少在我認識的女人中,沒有人像你一樣!”他愈說心頭火氣愈大。“拾羽,成熟一點吧!你已經不再是小女孩了,你也沒有權利像那些芳華正盛的小女孩一樣,去做一些愚蠢、但卻是她們專屬的事了。”
“你——”
“你也不想想,外麵的人對你根本不了解,他們不了解你的喜好,不了解你的性格,他們看到的隻是你的作為、你的一舉一動,你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行為,看在別人的眼裏隻有四個字——水性楊花!”
“我——”
“就算你不為自己的名聲著想,你至少也該顧慮一下我的感受。你像隻花蝴蝶般的迎向別的男人時,你難道不會替我保留一下身為男人的顏麵嗎?”
從袁震職責杜拾羽為老不尊開始,她的耳朵已經聽不到他的話,隻看得見他愈來愈生氣的臉,以及一張一合的嘴巴。
她的心裏充滿了忿怒、不平,以及委屈。
什麼叫為老不尊?什麼又叫隻有芳華正盛的少女可以做的事?
就算她不再是年輕少女,就算她大那個段之霖十整歲又如何?欣賞一個人的外表有錯嗎?
再說,她隻是單純地喜歡他們的長相、他們的身材,又不是像某些人還會將他們當成意淫的對象,想著一些不該想、也不能想的事。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也不認為自己喜歡他們有什麼錯!
而最讓她生氣的是,他憑什麼管她?就因為和他出去的人是她?就因為她沒有顧慮到他男人的尊嚴?
愈想,心裏愈覺得委屈。不知不覺,淚水濕潤了她的眼眶,直到那淺溝再也承載不住她的心傷,在眼角凝成了淚滴,順著臉龐緩緩落下。
她的眼淚,讓袁震滔滔不絕的訓示,頓時止住。
“你怎麼了?”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她的淚水猶如決堤般,怎麼也停不下來。
女人,不曾在他麵前落淚,因為他很清楚地表示,他最厭惡的莫過於女人的淚水,正因為如此,每個親近他的女人,沒人敢試圖以淚水來軟化他的心。
如果換成了別的女人,他絕對會拂袖而去,讓那女人自己去哭個夠,但是,她不是別的女人,他也絕對無法丟下哭泣中的她離去。
其實在第一顆淚珠落下後,杜拾羽便努力強迫自己不要再流淚了,因為,眼淚是一種軟弱的表現。她向來不在人前示弱的,尤其是在男人麵前。
可那個淚腺不知怎搞的,完全不受她大腦使喚,不僅沒停,還流得更多,尤其是袁震叫她別哭時,她更是難以抑製一波強過一波的淚意成串成串地落下。
“好,你說,要怎麼樣你才不哭?”袁震沒轍了,隻要她不哭,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我怎麼知道……”她嗚咽地說著,“我以前又沒有這樣過。”
“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還哭?”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吸了吸鼻子。“喜歡看帥哥,又沒犯法,讓你說得那麼難聽,我還能不哭嗎?”她不平地說著:“憑什麼你們男人可以看美女、談美女,我們女人就不能看帥哥、談帥哥?”
“別的女人可以,你不行!”
“為什麼?”
“還敢問為什麼?”她把他之前說的話當成耳邊風嗎?“你忘了我之前說的嗎?”
“你之前說了什麼?”她連自己說的話都可以忘掉,更何況是他的。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確定自己再開口時,不會受情緒左右——他發現,自從他下定決心要追求她之後,這種用深呼吸以緩和情緒的動作,便經常地出現。
“我要當你的男人,唯一的男人。”
“我又沒答應。”
“你!”她真的很懂得如何讓他生氣,不論是在網路上、現實中,都是這個樣子。
“本來就是啊,是你說的,我又沒答應。”
開玩笑,如果真的誰說想當她的男人,就可以成了她的男人,那她的男人不早就有一卡車那麼多了。
氣忿、無可奈何,這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而她的表情、她的神韻,卻又讓他深深覺得,這樣拾羽真是可愛得讓他無法放手。
不想讓她繼續說話,又不能再讓自己說錯話,害得她掉眼淚……那麼該怎麼做呢?
突然間,他瞥見她方才為了強忍啜泣,而貝齒緊咬住、現在已然紅豔的雙唇時,他想出了個完美的解決之道。
抬起手輕輕地握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輕撫著她柔嫩的唇瓣。緩緩地低下頭湊近她,在她還來不及察覺他的意圖時,輕輕巧巧地印上了個若有似無的吻。
他的舉動,讓杜拾羽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