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曆劫歸來的步千歲和扶蘇,此刻,皆癱坐在椅上供一群甚是好奇和疑惑的人們圍著,並吱吱喳喳地討論著他們不過是出趟門而已,為何會回來後就變成這樣?

「老板。掌櫃的。」春聯百思不解地盯著他們遠比出門前更加疲憊的表情。

步千歲捶打著酸疼的兩腳,邊臉色難看地對他們警告,「下次不管我的臉色再怎麼難看,也不許再叫我出門。」

「我再也、再也不要踏出大門一步,你們聽見了沒有?」餘悸猶存的扶蘇,則是緊按著現在都還會腿軟發抖的兩腳,很認真地向這些太過關懷她,而害她出門逃難的人說明。

「你們。」夏威姨的眉心緊緊打結,「是去做了什麼事?」難得他們的火氣都這麼大,外頭的世界有這麼可怕嗎?

他們倆炮口一致地吼向她,「散步!」

到外頭和隔壁鄰居聞聊的武八郎,在一回來見到他們後,便興奮地趕快跑來扶蘇的麵前向她報告。

「老板,外頭有好多人在追步千歲,聽說步千歲到這附近來了。」他們的左鄰右舍統統暫時關門不做生意了,都要去找那身價極高的紫冠府通緝犯。

扶蘇聳聳香肩,「我知道。」

「我還特地也去拿了張繪像懸賞單,說不定我的運氣好可以逮到那個步千歲,為咱們賺進一筆意外之財。」也計畫好要去賺賞金來補貼家計的武八郎,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拿出一張懸賞單向他們展示。

一見到那張害他們兩人快跑斷四條腿的懸賞單,扶蘇和步千歲便不約而同地聯手出拳,閃電般地一起掄拳揍向他的臉。

「你們。」武八郎兩手捂著臉,眼中含淚地問:「為什麼要打我?」

步千歲甩甩拳頭,「抱歉,一時情難自禁。」意外之財?好,等一下他死定了。

扶蘇威脅地撂下話,「再讓我聽到懸賞這兩個宇,我會再揍你一拳。」還想懸賞?她今天是跑假的嗎?

「埃」撿起懸賞單的秋海糖,訝異地掩著嘴看著上頭的繪像,「這個人。」

其它人紛紛湊近她的身邊,一起看著懸賞單,不多久,在他們再度抬起頭時,存疑的目光皆一致地掃向那個大剌剌坐在椅上的步千歲。

「步千歲。」春聯先是念出懸賞單上的通緝犯大名,再狐疑地念著那個坐得四平八穩的掌櫃大名,「步萬歲?」好巧喔。

「隻差一個字。」夏威姨的兩眼,已經綻出閃亮亮的金光。

「可是圖上畫的卻一筆也不差。」冬眠拿著畫像比對箸圖裏圖外的兩個人,發現坐在他們麵前的男人,跟畫裏頭的人簡直就像得如出一轍。

轉瞬間,眾人擺著同樣肯定的眼神,將他們從沒仔仔細細看過的步千歲從頭打量了一番,而後再回過頭來,無聲地以眼神互相討論著。

步千歲不安地看著他們愈來愈明亮的眼眸,緩緩自椅上溜了下來,下意識地想避開他們這種見獵心喜的眼神。

「把他拿去換賞金!」在步千歲尚未走出一步時,他們便動作整齊地伸手指向他。

他氣結地上前撕碎那張懸賞單,並把這群認錢不認人的叛徒,各都加賞一記拳頭。

「你們這群叛徒!」一群沒良心的家夥,為了區區幾兩銀子,居然都不惦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這樣想出賣他。

「老板!」夏威姨捂著被揍的頭,快樂的向扶蘇請示捉人,「紫冠府的賞金就在我們這裏!」

「誰敢把他捉去挨賞金,或是透露一絲絲口風,我立刻就開革那個人。」扶蘇交握著纖纖十指,冷意十足地開口,「你們若是想保住飯碗,那就都不許說出他是步千歲這件事。」

夏威姨不肯放棄,「為什麼你要包庇他?」她沒有說錯吧?這男人的身價那麼高,隻要把他逮至紫冠府,那他們一輩子就都不愁吃喝了。

「誰教我是她的財神爺兼夥伴?」把扶蘇當成救命浮木的步千歲,忙跑回她的身邊,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對不對?」

「對。」扶蘇帶著微笑接下他的話來。

武八郎馬上有替代的方案,「我們不能捉他的話,可以把他踢出去讓別人追,這樣還是可以賺一筆通風報信的賞金。」

出拳甚快的步千歲,馬上又在他的頭上落下一記響拳,讓他的身高因此又往下矮了一截。

武八郎可憐兮兮地向扶蘇位訴,「嗚,他又打我。」

「是我的話,我也會打。」扶蘇完全同意步千歲的惡行,「你要是曾被追得那麼刻骨銘心,你就知道他為什麼要打你。」

「但是。」要他把到手的機會就這麼放過,實在是令他很遺憾心痛。

「你們摸著良心告訴我。」扶蘇忽然一改臉色,臉上寫滿了悲傷,試著對他動之以情,「這些年來,收留又照顧你們衣食無缺,也不必再流落街頭的人是誰?」

「你。」所有人都垂下頭來。

她又是一副甚是傷心的模樣,「我說的話,你們不願聽嗎?」

「聽。」雖然放過那筆龐大的賞金很難過,可是讓老板傷心的事,他們是絕不會做的。

她又柔柔的請求著他們,「那就答應我,不要讓任何人把千歲捉走好嗎?」

「好。」所有人轉眼間就敗在她的柔情攻勢下。

臉上瞬間恢複笑意的扶蘇,得意地瞥了步千歲一眼。

「他們會答應你的。」步千歲看懂了她的眼色,馬上接手上場,「你累壤了,叫春聯扶你上去休息一下吧,由我來和他們談談。」

「嗯。」全身酸痛的扶蘇無法拒絕此刻這個誘人的提議。

就在春聯扶著她上樓,而樓上的門房一關後,步千歲立刻變了一張臉,帶著陰森又邪惡的笑,準備朝他們這群想出賣他的叛徒們算帳。

「萬。萬歲?」眾人害怕地看著他那張像會吃人的笑臉。

「哼哼。」步千歲扳著兩掌,眼神在他們的身上轉來轉去,「剛才是哪個人說要把我踢出去換賞金的呀?」

「他!」再一次背叛朋友的眾人,紛把指頭指向首當其衝的武八郎。

知道步千歲一定會找他們算帳的扶蘇,此時整個人趴倒在床榻上,無心也無力去解救他們,總覺得這一日下來,好象已耗盡了她身體裏所有的力氣。

「老板,他真的是步千歲?」春聯體貼地為她梳著發,對於樓下那男人的身分,還是很懷疑。

「對。」扶蘇將臉埋在柔軟的被窩裏悶悶的應著。

春聯霎時停止了手邊的動作。

在扶蘇她的家家道尚未中落,而扶蘇也仍是個雙親疼寵的掌上明珠時,春聯就已在她身邊服侍扶蘇了,也因此,她比樓下任何一個人都還了解這個身為她的小姐和老板的扶蘇,對於扶蘇不會在人前啟口的心事,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你暗戀某個人很久了。」春聯深吸了口氣,正經八百地問著她,「那個人,不就是他嗎?」

「是埃」扶蘇回答她的聲音裏,夾雜了些許煩惱。

「那你。」

「不要問我這類的問題,因為我全都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翻過身來,無奈地睜開水盈的眸子。

「你要把他留在這裏多久?」春聯執起她一絡柔軟的發,慢條斯理地梳著,「他是紫冠府的人,不可能永遠都留在這裏的,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去。」

扶蘇的水眸裏,滑過一絲心驚。

要把他留在這裏多久?這句話,她也在心中問過自己不下百次。

看著空氣裏被雪光映照得發亮的塵埃,悠悠的思緒,就像那些飄浮不知去處的塵埃那麼不確定;想知道與不想知道的心情,似窗外紛紛落下,累積迭綿的飛雪,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霜雪留不注歲月留不住,那麼人,是不是也留不住?

扶蘇反複不斷地回想著這個問題,想著,在這個冬季裏,因為一個懸賞事件,讓一個原本遠不可能接近她的人來到了她的身邊,但任何冰霜厚雪也總有融化的一日,或許在明天,又或許在後天,那個此刻離她這麼近的人,一旦在達成了他的目的,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後,他終將離開這暫且在冬日裏躲藏的地方,回到他該去之處。

任何人,任何事,總都會有到此為止的一天,不是嗎?

但在那天來臨之前,她不去想,不去預測到時她將有什麼心情,因為在她堅強的靈魂背麵,是那麼的膽怯。

「那就等時候到了再說。」她翻過身,將小臉藏在軟被裏,彷佛這樣就可以翻過一切,都可以不必麵對。

「你可以帶著他上紫冠府埃」春聯不知她內心的翻騰,仍興高采烈的向她提議,「懸賞單上也寫了,隻要能捉到他帶回紫冠府的人,就可以和他成親。」如此一來,她的暗戀就會開花結果了。

「我不要那種強迫式的婚姻,我也不想用這方式來綁住一個人。」她悠悠輕歎,歎息地掩著小臉,「我若真的要,我要的是他的心,不是名、不是利,也不是那種婚姻,不要把我看成其它人一樣。」

「老板。」再這樣躲躲藏藏下去,最終她能得到個什麼呢?

扶蘇自床榻上坐起,深吐出口氣,轉眼朝她正色的叮嚀。

「口風緊一點,這事別讓他知道。」難得她已經這幺久沒再想起這回事了,而這事,隻有她們倆知道就好,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心事攤露出來給第三者知情。

春聯覺得很可惜,「為什麼?」如果是她的話,她早就跑去告訴步千歲了。

「我和他還要合做生意,我不希望因我的私事,而讓我們往後連相處都會變得困難。」公與私之間,她分得很清楚,而她也不願模糊了他們之間目前所處的地位,而讓一切失序。

「好。吧。」

打發完樓下的人後,就一直靠站在門外偷聽的步千歲,在房裏對談的聲音沉寂下來後,他的嘴角,緩緩逸出一抹微笑。

「這樣啊。」他終於知道,她會對他臉紅的原因了。

「他睡了?」

望著隔鄰帳房掩熄的燈火,仍坐在帳桌前奮鬥的扶蘇,很意外地發現向來睡得比她遲的步千歲,在經過一日劇烈的追逐戰後,破天荒的扔下工作,在這夜早早就寢安眠。

揉揉還是很酸的兩腿,感覺瞌睡蟲也要冒出來的扶蘇,在自己可能又會在桌前打起盹來時,趕緊來到妝台的水盆前掬水洗臉,讓冷意上心頭的清水驅逐掉體內一再泛起的睡蟲,因為,她若是又在帳桌上睡著的話,這回可不會有人體貼的把她帶回床上去睡。

甩去一臉的冷意,扶蘇取來綾巾拭淨臉上的水珠,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停留在那張今日曾與步千歲接觸過的芳唇上。

望著銅鏡裏自己嫣紅如雲的臉龐,她忙捂著雙耳對自己催眠。

「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為什麼她整個白日裏都沒想起那個吻,偏偏在這個時候它又要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