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日子不能再過得若無其事了。

那些被揭開來的,也不能再藏回去了,至少,在步千歲心底的某處,有些情緒已經改變,也沒辦法再放任它繼續被忽略不被正視,因為在奔跑追逐過後,他捉住了一個躲躲藏藏的女人,並且捉住一個他從沒機會去好好認識的自己另一麵。

那夜之後,他告訴自己,身為男人和被挑起的那一麵,是該變了,是該也像扶蘇一樣去承認它的存在。

而他的改變。很明顯,或者該是說,太明顯了。

「掌櫃的,」秋海糖將一本厚重的帳冊搬來他的麵前,細聲細氣地開口,「我把舊的這本帳冊整理好了。」

放著正事不幹,生意也沒去理的步千歲,正一手撐著下頜,目不轉睛地看著某個方向,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徹底的忽略眼前人的存在。

「萬歲?」秋海糖好奇的在他麵前揮揮手,發現他沒反應後,回頭看著那些因為步千歲的停工,而茶院生意嚴重受到影響,導致沒事做而都紛紛跑上來看情況的眾人。

「步千歲?」冬眠小小聲的在他耳邊叫著他最為敏感的名字。

夏威姨粗魯的推他一把,見他仍是動也不動的看著遠方,也不禁憂心了起來。

「他怎麼了?」平常她要是敢這樣做的話,她早被步千歲拖去扁一頓了,可他現在居然沒發火也沒動靜?

「看人。」春聯兩手環著胸,說出她的觀察心得,「他一整晚就隻是坐在這裏看人。」

隔著那道被打開的暗門,步千歲的兩眼停佇在扶蘇的身上流連忘返,看她雪白的小臉在燭火下顯得紅融豔麗,看她在和商人們交談時芳唇所綻出的甜笑,看著看著,他不禁深感滿足地籲口氣,低低在嘴邊輕吟。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就是她了,他終於找到他想要的人了。

察覺他總算開口的眾人,皆忙不迭地湊近他的麵前,努力聆聽自他口中吐露出來的訊息,半晌過後,他們又一起皺著不解的眉心。

夏威姨用力的思索,「他在說什麼?是不是新的生財大計?」嗯,聽來好象很深奧,說不定他又是想到了什麼做生意的法子。

「不。」識得字的秋海糖卻搖著頭,「他好象是在吟詩。」

武八郎抓著發,「對誰吟詩?」掌櫃的居然變了?不是滿口生意經反而說起詩詞?

春聯順著步千歲的目光,一手指向鄰房的扶蘇,為大家提供正確的解答。

「喔。」眾人響起了然的應和聲,然後都摸摸鼻子識趣地往外走,「走走走,工作去。」

不過多時,送走客人也吩咐樓下打烊休息的扶蘇,一臉疲憊地穿過暗門,將一日來的辛苦成果放在步千歲的身邊,而後坐下準備和他討論該怎麼處理,但就在她看向步千歲的臉龐時,她又後悔地趕快把椅子拉遠一點,免得被他那種像要吃人的眼神給吃了。

但,灼熱燙人的視線依舊存在,扶蘇悄悄別過首偷看他一眼,便馬上被他給看得正著,令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的扶蘇,趕快回過頭,在被他看得又臉紅之前清了清嗓子。

「這樣盯著我,我怎麼工作?」他是在發春嗎?連連給他盯了好幾晚,他要到何時才能夠別像個呆子一樣,什麼事都不做,就隻會看著她?

「當作我沒盯著你呀。」步千歲笑意滿麵地坐至她的身邊,無視於她刻意隔開的距離,伸出胳臂將她半納入懷裏。

她的臉頰開始泛紅,「這樣貼著我,我怎麼工作?」他以前不是說這樣會養成壤習慣嗎?怎麼現在卻換成他有黏著她的壤習慣?

「就當你隻是靠在一個舒服的墊子上。」他邊說邊將不規矩的大掌,緩緩滑移至她的身上,隔著衣料,徘徊在她的香肩和美臂上徐徐撫摸。

她渾身泛過一陣抖顫,「這樣對我動手動腳,我又該怎麼工作?」愈來愈放肆了,動不動就湊過來對她毛手毛腳。

「那就別工作了。」他不再玩花樣,直接將她往懷裏一帶。

「你。」扶蘇在他把唇貼上來之前趕緊掩住它,「你到底還想不想整垮你家?」

一天到晚都在她身上下功夫,他是吃錯藥了嗎?

步千歲舔著她白嫩的掌心,「再說。」

她飛快地把小手收回來,並且在他又湊上來之前以兩掌抵住他的胸膛,以公事公辦的眼神看著他。

「什麼再說?說清楚。」他已經怠工很久了,現在還跟她說這句話?難道是他改變心意想放棄整倒紫冠府了?

「我想回家。」他懶懶挑眉而笑,「我想直接帶你回家,不想再做任何工作。」

扶蘇沉默了一會,而後拍拍他的肩頭,「步家三少。」

「嗯?」

「你敢回家?」她笑咪咪地偏首問著他,「你有沒有想過你家堆了多少公事等著你回去處理?」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的濃眉開始往眉心靠攏,「想過。」

「你記不記得你大哥的拳頭長的是什麼樣?」她又好心的提醒他似乎已經忘記的一件事。

他的眉心愈靠愈緊,「記得。」打起人來,很快,也很痛。

「那你想你回去後,這輩子有可能再踏出紫冠府一步嗎?」她同情萬分地再讓他回想起在他逃了這麼久後,一回去,他將要麵臨的下常他的眉心緊連成一直線,「不可能。」在他回去後,大哥很可能會打造一條手鏈和一條腳鏈把他鏈起來。

「現在知道你不能回去的原因了吧?」想回家?他這個出門會被人追得到處跑,而不得不躲來這裏的人,還敢說他想回家?

「但我若不回去的話,我就少了個可以幫我分擔工作的老婆。」步千歲伸手用力揉開眉心,開開心心地瞅著她瞧。

雖然她說的後果都是真的,也都很可怕,但隻要能把扶蘇帶回家,這陣子他所受的苦難,一切就都值得了。

一想到他若把扶蘇帶回紫冠府,他就不必再過著這種懸賞的日子,回到府裏重新過著不必擔心一上街就會被人追著跑,或是餓死在街頭的優渥生活,而且他還可以拿她當擋箭牌,去幫他擋大哥那一頓已經等很久的脾氣,還能叫她幫忙做完那些永遠都如山堆積做也做不完的工作,他怎麼想就覺得怎麼劃算。

再說,她又完全具備他理想老婆的必備條件,放走了她,他不就虧大了?他上哪去找個性情跟他這麼相似,人格又跟他一樣不好的女人?普天之下,有誰還能比她更能忍受他的這種惡劣人格?即使嫁給他為妻,將可能會在紫冠府度過被工作壓死的悲慘一生,但,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逃難時他都拉著她一塊逃了,成親這種夢魘,他當然拉也要拉著她一塊去。

扶蘇疑惑地看著四周,「你的老婆在哪裏?」

「這裏。」他的手指正正地指著她的鼻尖。

「誰是你老婆?」酡紅如霞的顏色在她的臉上炸開,令她忙不迭地想推開他。

「你不是暗戀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且不放過她的步千歲,刻意將她拉回懷裏挨在她的耳邊曖昧地問。

她兩手掩著燙熱的臉,「這跟暗戀你有關嗎?」也不過就是暗戀他而已,她可從沒想過嫁他那回事,誰說暗戀他就要嫁他的?

「有。」他正經八百地向她頷首,「因為我突然很想被個暗戀我的女人捉回家,而捉我回家的女人,就可以馬上當我的老婆,所以,有關。」他不要再過著心驚膽跳的日子了,他要回家。

她笑吟吟地拒絕,「外麵還有很多暗戀你的女人,你去找她們。」不要開玩笑了,嫁給他有多慘啊?看看他,都逃家逃到這裏來了,嫁給了他,不就要換她逃家嗎?

「但我隻肯被你暗戀。」步千歲不講道理將她的腰肢環緊,還得意的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倘若我一定會被拖回紫冠府跟某個女人成親的話,告訴你,我絕對會拉著你一塊去,我還會在我大哥麵前告訴他就是你捉到我的,到時讓你不嫁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