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飛鳥忍不住朝他大喊:「你得不到回報的!」

南宮徹的腳步霎時停止,許久過後,他緩緩回過身來。

「我可曾對你說過,我要回報?」他從不是個貪心的人,他的心很小很小,也沒打算自她的身上得到那些過。

她怔怔地看著他,心中充滿了惻然的酸澀,那種感覺,比他任何時候的深情款款都來得令她不忍。

「當你懂得如何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南宮徹走回她的麵前,脫下自己的外衫為衣裳單薄的她披上。

「明白什麼?」她咬著唇看他小心為她著衣的每個動作。

他輕輕在她的額際印下一吻,而後往後退離她一步,微笑地看著她在陽光下令他怦然心動的容顏。

「愛人,是不需要回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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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為了璿璣劍法最複一式卸武式,南宮徹暫且將對飛鳥的心事暗藏在心底,反而改對靳旋璣卯足了勁。

本來天天往飛鳥家中跑,好圖個能夠順道吃個美味三餐的靳旋璣,不知是變聰明了,還是腦子開了竅,最近都不再去飛鳥那裏吃飯了,因為南宮徹也很機靈,事先給飛鳥吃了解藥,唯獨讓他一個人中毒,因此在連連被毒了數次後,他便心甘情願地放棄美食回六木家啃饅頭,也不願再被人以毒藥伺候。

失去毒他機會的南宮徹,為了卸武式,索性連自己的宅子也不住了,直接搬到六木家與他們倆一塊擠,日日夜夜跟在他的身旁,使出渾身解數就是想套出那一式劍法,有時甚至不惜與他拔劍相向大打出手。連戰了數日後,原本不想學璿璣劍法的南宮徹,因為太常看靳旋璣的劍法,已經把前九式劍法都學齊了,可是靳旋璣就是不肯輕易展現他要送給飛鳥的最後一式。

在這日,一早醒來就不見靳旋璣人影後,已經習慣和靳旋璣玩捉迷藏的南宮徹,一如往常的在大清早開始到處搜索靳旋璣的行蹤。

「他人呢?」找人找得滿肚子火氣的南宮徹,站在柴房前問著也幫忙找人的六木。

六木習慣性地一手指著門內,「又把自己關在裏頭。」每天愛玩躲貓貓就算了,可是為什麼靳旋璣老愛躲這裏?被逮了那麼多次,他就不曉得要挨個風水比較好的地方躲嗎?

南宮徹掄起拳頭在門板上亂敲一通。

「姓靳的,馬上開門。」一點長進也沒有,就隻會躲柴房!

靳旋璣隔著門板用力大吼:「不開、不開、不能開!」再開門他就是笨蛋!

那個感情上失利的南宮徹也真是的,害他南宮少爺傷心的是飛鳥又不是他,結果南宮徹無處宣泄,就假藉要得到最後一式劍法的理由,把火氣飆到他這裏來,天天毒他害他就算了,還把他騷擾得日夜不得安寧,讓向來隻有纏人的份的他,終於也體驗到被人纏的痛苦。

南宮徹怒揚著劍眉,「你說什麼?」又不出來?他是愛上了這間柴房嗎?

「誰不曉得你沒安好心眼?」靳旋璣振振有辭地把話吼出去,「我要是開了門,我今天八成又被你毒得蹲在茅房裏不能出來!」不能再拉了,總有天他會失足掉進茅坑裏,然後不明不白的頂著渾身的惡臭去向閻王訴苦。

「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呢?」南宮徹很虛偽地放軟了音調,「我隻是想親切的和你聊聊而已。」臭小子,等一下就讓他拉到不能動!

「我說什麼也不會教你璿璣劍法最後一式!」上過太多次當,已經學得非常乖的靳旋璣,再也不會輕易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

飛鳥在南宮徹腹內的怒火攀升至頂點前,湊熱鬧地趕來,站在他身旁很煩惱地托著香腮輕輕歎息。

「怎麼辦?」她仰首看向他,「他變聰明不上當了。」人果然是會在錯誤中學習成長的,而這個靳旋璣,在他們兩人的調教下,很顯然的,他已經成長了很多。

「裏頭那個嵩山來的盟主。」南宮徹咬牙切齒地瞪向門板,「這是最後一次警一告,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放火燒了這間柴房!」

「哼!」靳旋璣根本就不怕他,「燒死了我,你這輩子就別想得到卸武式!」

南宮徹差點忍不住,「可惡……」他的腦袋裏裝的不是豆渣嗎?怎麼又突然有豆腐可以用了?

飛鳥無計可施地望門興歎,「現在該怎麼辦?」用硬的,他不肯招,來軟的,他又不再相信他們,真是頭痛。

收到飛鳥來信,千裏迢迢趕來此地的東方朔,在他們兩人都站在柴房前抱頭苦思時,咧笑著一張嘴走至他們身後。

「有困難嗎?」這麼久沒和他們見麵,一來就看到他們一模一樣的臭臉。

飛鳥訝異地旋過身來,「東方朔?」他怎麼比預定的時間來得早?

「姓靳的小子躲在裏頭不肯出來。」南宮徹臉色難看地把東方朔拖來門前,一手指著門板要他去試手氣,「你有沒有辦法讓他出來?」也許祭出親情這一招,可以把靳家小子拐出來了。

被推派出來請人的東方朔,順從民意地走至門前抬手敲了敲門板。

「喂,開門。」真是難得,武功蓋世的靳旋璣也會有怕人躲人的一天,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整他的?

「來將通報,你是誰?」防人防得很緊的靳旋璣,在聽到門外的聲音換了一個後,防人之心依舊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東方朔懶懶地打了個阿欠,「你弟弟,東方朔。」

門板霎時應聲而開,還附帶了一張靳旋璣大大的笑臉。

「東方弟弟!」他快快樂樂地拉著東方朔的手臂,「你怎麼會來衡山?」被壞人整了那麼久後,看到這一個比較有良心的弟弟,感覺簡直就像是美夢一般。

「你幹嘛躲他們?」東方朔先把過於熱情的他推遠了點,然後指著身後眼眸炯炯瞪著他的兩個人。

靳旋璣忙不迭地躲到他身後,「他們那麼壞,我當然要躲。」沒看過世上哪個人比那兩個弟妹更冷血的。

他莞爾地挑高兩眉,「你不繼續認親了嗎?」

「還認?我有九條命也不夠我認!」靳旋璣的五官誇張地扭曲著。「老是被他們毒來藥去的,再認下去我就隻剩半條命了,我可不想下去認七爺八爺做兄弟!」他看開了,有三個弟弟就夠了,少認一兩個也沒關係,他這條老命還要留著用。

東方朔微微側過臉看向南宮徹,而南宮徹則是無聲地以眼神向東方朔示意,要他先擺平這個抵死不從的人。

收到暗號的東方朔馬上對靳旋璣笑得很諂媚,自懷中掏出一隻繡囊,從中倒出一顆色彩鮮豔的藥丸。

「來,張開嘴。」東方朔拍拍他的肩頭,並把擱在掌心上的藥丸湊近他的唇邊。

「做什麼?」來到衡山後,就對藥丸這一類的東西都很防備的靳旋璣,排斥地往後退了一步。

東方朔笑得很無害,「把這個吞下去。」

「這是什麼東西?」又要吞藥丸,難道他也心懷不軌?

「能救你的好東西。」謊言編功一流的東方朔,臉色不改地對他說得天花亂墜,「這玩意可以滋補身體,順便幫你補回被他們弄壞的健康,聽說還能增加內力,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貴丹藥,我花了一大筆錢才把它弄到手好來友愛你。」

他懷疑地將兩眼眯成一條直線,「真的?」

「你不相信我?」東方朔故作傷心地撫著胸坎。

他將下巴揚得老高,「不信!」愛錢如命的東方朔會花錢買藥給他吃?打死他都不信!

東方朔冷冷地瞪著他,「這麼跩?」

「正是。」他學過太多教訓了。

東方朔立刻改采他策,清了清嗓子,甜甜蜜蜜地朝他輕喚:「靳、哥、哥。」手足之情是很偉大的。

「有!」他馬上立定站好,樂陶陶地笑彎了一雙眼,神智輕飄飄地被吸去那句充滿兄弟情的叫喚聲中。

「你真的不相信我?」東方朔張大了一雙無辜的眼,頗為傷心地吸吸鼻尖。

靳旋璣改口改得好流利,「信,我當然相信你……」好感動喔,東方朔從來都沒叫過他一聲哥哥,他怎麼可能不相信這麼可愛的弟弟呢?

「相信我就吞了它吧。」得逞的東方朔又殷勤地把藥丸遞至他的嘴邊,半誘半騙地看他乖乖地把藥丸吞下腹。

他快樂地撫著肚皮,「東方弟弟,我吞了這個玩意真有那些好處?」這個弟弟多麼友愛兄長啊,懂得要送這種好東西來給他吃。

「不隻。」東方朔搖了搖食措,「你還不會再中南宮徹的毒,也不會再受到藥的影響。」

「真的?!」這麼有用?他在來衡山前就該先吃這玩意了。

「嗯。」他的話還沒說完,「但壞處是……」

靳旋璣頓時一愣,「有壞處?」怎麼在吃前他沒說有什麼不良影響?

「壞處是你再也不能拿劍,也不能再用半點功夫。」東方朔終於說完全文。

「為什麼?」

「因為你剛剛吞下去的東西已經廢了你的武功。」他給靳旋璣吃的東西,是他上西門烈家找來的西域劇毒,吃了後,雖對身體沒什麼大礙,但保證能讓所有的武功都清潔溜溜。

好半天,呆然不能言語的靳旋璣,就隻是怔怔地睜大一雙眼,眸子動也不動地盯著他。「你廢了他的武功?」飛鳥緊張萬分地拉過東方朔的肩,「你讓他吃的是解武丹?」

「怎麼了?」他不解地看著她焦急的神色。

「快,快把解藥拿出來!」南宮徹急急忙忙地翻找著他身上的衣裳。

「不會吧?」東方朔恍然大悟地張大嘴,「難道你們還沒……」

他們異口同聲地在他耳邊齊嚷:「我們還沒套出他的卸武式!」都還沒套出來武功就被廢了,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東方朔訥訥地掩著嘴,「這下糟了……」

「你沒有解藥嗎?」翻了半天也沒翻出個什麼來的南宮徹,滿頭大汗地問。

他搖搖頭,「沒有。」西門烈隻給他一顆解武丹,又沒附贈什麼解藥。

「吐出來!」南宮徹馬上掐著靳旋璣的脖子,使勁地拚命搖晃。「快把它吐出來!」

「沒用的。」飛鳥伸手製止南宮徹的暴行。「那玩意入腹即化,你掐死了他也吐不出來。」

「那……」南宮徹回過頭來看向他們兩人,但回答他的,隻是一片沉默。

呆化無法反應的靳旋璣,許久之後,眼眸終於動了動,像抹遊魂似地飄走至東方朔的麵前,實在是很不願相信他有個比這兩人更惡毒的弟弟。

他顫抖地伸出指,「東方弟弟,你該不會也是為了卸武式,所以才……」

「不好意思。」東方朔很抱歉地拍著後腦勺,「我事先和他們商量好了,隻要他們將最後三式的劍法弄到手,我就負責擺平你,並交給他們前七式的劍法。」

在靳旋璣禁不住打擊,身子虛軟地朝後倒下前,這是他口中吐出的最複一句話——

「我再也不要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