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商商自從被蒙汗藥弄得人事不知之後,醒來時已是深夜。
意識回魂後,她開始觀察所置身的環境,伺機想逃脫。
她看到迷暈她的兩名大漢站在三尺之外的大樹下,四隻眼睛猛盯著房裏的\"肉票\"瞧。依此局勢要掙脫囚禁恐怕要智取。不可理解的是,到底是誰要這樣對忖她?
當她注意到掛在左側牆上的帷幕時,她有了答案,篩幕上的圖騰是薩滿教的圖騰,她曾在紮木卿的衣服上看過這個圖案,劄木卿說這是薩滿教的法器。
禮木卿擄她來做啥?不!不可能是紮木卿,縱使他再大膽,仍會駭於之玄的勢力而不敢輕舉妄動。
那麼,又是誰呢?
兩個大漢大概發現她已清醒,趨向前來。
怪得是,她發現他們兩人是用手代替語言交談,隻在偶爾手勢的段落裏模糊地嗯嗯啊啊。看來是兩個啞吧。
啞巴多半起因天生是聾子,也就是這兩個大漢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響羅?太好了,這就好辦多了,她不相信兩人的體力可以撐上數天不吃不喝不拉不睡。
既然他們已發現她醒了,她也沒必要裝睡,反而她大大方方地起身,隨便在房裏找了張椅子靜靜地坐著,兩隻眼睛回禮似地盯著兩人瞧,約莫一刻鍾後,兩人怕是瞧得不好意思了,也不堅持非站在同一位置,保持同一姿勢。開始走動起來,相對地戒心由鬆懈不少。
因為迷藥迷昏了神智,所以商商等於是兩餐沒吃東西了,心定下來後,才發現肚子哈哈哈哈地叫著,為了怕兩人聽見這不雅的聲音,商商忙把肚子始緊按住,免得繼續發出噪音失了禮,之後又想到兩人是聾子,根本聽不見。
大漢中較黑的那一人,發現商商用手按著肚皮,手忙腳亂地拉著另一人似乎情緒激動的\"說\"著什麼話。
從兩人皺著眉頭的模樣,商商心想,難道是兩人誤以為她肚子疼不成?
好吧!那就將錯就錯,商商為求表演的逼真,除了捧腹之外,又是皺眉又是哀嚎,雖然兩人聽不見,但她的表情逼真得足以比美名伶。
看守的兩人失措地拿不定主意,商商看兩人的模樣,隱約請出兩人的主人應該還沒回來,這真是機不可失,商商為加強效果,幹脆假裝由椅子上痛得滾下來,這個舉動更是嚇壞了兩人,生怕她痛死了,無法向主人交代,兩人走上前去,扶起了商商,讓她倒臥在床上。
兩人後來決定由其中一人負責出去請示主人如何是好,留下另一人看守。
一人離去後,另一名較黑的大漢,倒了一杯茶遞給商商,商商搖搖頭表示不想喝,大漢隻得自己一口飲盡,因為他覺得,他緊張得幾乎快要昏倒了,如果這女人死了,那他的項上人頭恐怕也會一並跟著陪葬。
老天爺啊,請你保佑啊,別讓這女人痛死過去。他也一頭霧水,難道是早上的迷汗藥下的過重所產生的副作用?不會啊,他上回用它迷昏一名要接受治療的重傷士兵,也沒聽那士兵事後叫肚子疼啊!
女人就是女人,柔弱得很。
看她的表情,好像快要死了,完了!他的賤命也快入黃土了。可惜啊,這女人可也應算是美人一個,卻因為他的蒙汗藥而快要死了。好吧!他一命換一命,挺合理的。
反正她橫豎會死,他勢必也要死,不如讓這美人死在好一點的地方,或許,當他不幸死後受閻王審判時,她會在閻王麵前替他說好話。
就這麼辦吧!他走向床榻,用手指比了比門外,意思是告訴她,要讓她出去,至少是離開這個地方。
他伸出強健的手臂,輕而易舉地抱起纖巧的商商,往門外走去,她不知道他要把她送到哪去,隻知道他抱起她後,幾個輕功跳躍,往一片荒漠而去。
過了荒漠,她看到遠處有一潭清池,清池旁生了幾株細細的垂柳,池裏似有幾隻閑鴨在戲水,雖是夜裏,鴨群的叭叭聲,還是聽得很清楚。
大漢雖是薩滿教徒,但對中原人的信仰仍是深信不疑的,他認為一定有十八層地獄,一定有閻王,所以他挑選了薩滿教總壇附近最美的地方,讓這美麗的可憐女子死在這裏。等她死後,明天一早他會來收屍,然後把她埋在池畔的泥土裏,希望她能在入黃泉後,遇到每一位審判官都能替他說好話,替他求情,讓每一位審判官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壞人。
他在心裏說:姑娘,我不知你姓啥名誰,可是你放心好了,你丈夫,我是認得的,日後有機會見了他的麵,我會告訴他,你埋在這處美麗的地方,不過先決條件是,我得先多活個一年半載,我不能在這陪你了,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讓教主找到,明天,如果我能再回到這裏,我會把你好好埋起來。
心裏自我交代一番後,大漢飛也似的消失了。
※※※
大約過了一刻多鍾,商商確定四周隻剩下她獨自一人後,她由地上爬了起來,雖然不是很清楚剛才大漢的心路轉折,可她還是把他當作是個好人,不論他是為了什麼理由;或是誤以為什麼景況,她都會感激他一輩子。
雖然失去自由不到一天的時間,再嚐自由之時,仍覺恍如隔世。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十分狼狽,再加上她又餓又渴又累,簡直快要癱了。她靠向池塘,汲了口水喝,暫時消了渴,饑餓的問題倒是可以容忍的。
怎麼辦?這麼黑暗,簡直是寸步難行。
突然——
一群發光的飛行物由她眼前掠過。她仔細一看,原來是蠻火蟲,好極了。
她用力斯開衣服的裏村較輕薄的柔紗,包裹著她所捉到的螢火蟲。
等到亮度差不多夠時,她用幾枝強韌的草杆,當作繩子捆綁住臨時兜起的袋口。很快地,一盞明燈便完全成形。
她十分慶幸自己是出生在鄉野的丫頭,不然遇到這樣的事情,更會倍覺辛苦。
於是提著自製的螢火球,開始了今晚的探險,也不知自己走的方向到底朝南朝東,不過今晚恰巧滿天星鬥,辨視星宿剛好是她的絕活之一,她隻要一看北鬥星大概就能確定方向了。
太好了,她確定她走的路正好是回鳶尾山莊的方向,她想,之玄現在一定心急如焚吧!
不過,換一個角度想,兩人成親至今,從沒有像這次一樣的劫難,對於婚姻而言或許也是好的,她相信,重聚後的兩人,一定會更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
唉!有馬蹄聲有燈光,她快速地把螢火球隱藏入衣服內,自己隱身在一顆巨石之後。
馬蹄聲帶來一行人,六匹馬,卻隻坐了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名穿白衣的男子,衣服上也繡著薩滿教的圖騰。
是他嗎?薩滿教的新任教主,也是下令擄走她的人。
馬匹跑過後,揚起了陣陣的塵土,約莫此刻鍾後才沉寂下來,她才又拿出藏在衣袖內的螢火球,繼續往回家的路行去,一刻也不敢停。
※※※
鄭之玄馬不停蹄地四處找人,慌亂不已的心湖,而尋人計劃開始進行得有點漫無目的。
跟隨在後的卞小舟,還是保持冷靜,\"之玄爺,今晚就在前頭的山神廟裏歇一宿吧!\"
\"不!我不能休息,商商還下落不明,我不能休息,如果你累了,你——\"
正要往下說時,卞小舟搶白道:\"之玄爺,尋人是需要體力的,這一尋下去也不知幾天幾夜,任您體力再好,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萬一您累倒了,誰來繼續指揮大局,耐久找人呢?我想,擄走夫人的那幫人,應該是衝著您或鳶尾山莊來的,在尚未表態之前,應該不至於對夫人不利,請爺放心。\"小舟知道,若這事不是發生在之玄爺身上的話,這一層邏輯根本不需小舟再來提醒,之玄爺聰明過人,自然頭腦清楚。
鄭之玄自己也明白,自從知道商商被擄走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失去了平常心,整個自製力全被打亂了,心亂如麻。小舟分析得再有道理,仍然不敵他的紛亂心緒,明明知道要休息、要休息,可是馬蹄仍然止不住。
他心中猶豫著。
\"之玄爺,我相信夫人也不願意您如此疲憊,她一定希望您能暫時停下來,打個盹也好,醒過來後體力充沛,再去救人。\"卞小舟知道之玄爺已快被他說服了,所以踢了臨門一腳,抬出\"夫人\"來作發揮。
\"好吧!就在前頭山神廟休息一會兒。\"
進了山神廟,利用案頭上的小燭火點燃枯枝,聚了火把照明。
\"我們打個噸,醒來後繼續趕路,你也休息休息。\"
約莫三位香的時間,一陣馬蹄聲響起,兩人皆被吵醒,進來的人是李非和紮木卿。
\"你們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小舟問,他見到劄木卿後就確定劄木卿已被排除可能性。
\"劄木卿認為是節滿教的叛徒喬烈所為,所以他自願要帶我們到薩滿教的總教壇,他相信會找到夫人。\"
\"這樣最好,咱們上路吧!\"鄭之玄現在腦中裝不下任何事,唯有救人。
幾人上了決馬,奔馳而去。
※※※
回到總壇的喬烈,發現人質居然不見了,氣得暴跳如雷,找來看守的大漢,得知事件來龍去脈,氣得差點吐血,再加上另一條大漢也同時失蹤,更怒火攻心。
打了大漢幾拳後,由手下抬到教裏的醫官處治療,這一場傷,大概會讓大漢幾天下不了床。
天啊!他怎麼會用了兩個白癡?!
看來他的計劃又得重新來過了,他傳令下去,一定要找到逃脫的人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喬烈猜想,鄭之玄的老婆逃走後一定會回鳶尾山莊,如果平安回去、事情或許還不算太糟,隻要通知魯心蘭替他做內應,再來個失蹤記,也不是太難的事。
他立即寫了張紙條,等明天天一亮,他要用信鴿通知魯心蘭,不信沒有補救之法。
而第二天,收到信鴿後的魯心蘭,直歎杜商商命大,\"唉?有這種人,什麼好事、好運都讓她給碰上了。\"她嘟嚷道,怨歎老天的不公平。
不論她心裏有多討厭為喬烈辦事,但因為她有比討厭喬烈更強烈的情緒——恨杜商商、嫉妒杜商商,所以,她還是在有條件的誘使下與喬烈結盟。
不過,再多的好計劃,也得等杜商商回到鳶尾山莊後,英雄才有用武之地。
可惜,這回可要讓魯心蘭失望了。因為,直到此刻杜商商並沒有回到鳶尾山莊。
那麼,她到哪裏去了呢?從薩滿教總教壇騎馬到鳶尾山莊是一回事,走回鳶尾山莊又是一回事,尤其是一名纖弱的女子。
大約隻走了一半的路程,杜商商便體力不支而昏倒在地。
醒來後,發現自己睡在一睡在冰床上。有兩名白衣女子正在紡紗織布。
她撐著冰床,勉強起身,仍不適應頭部的暈眩。
其中一位白衣女子站起身,趕向前說:\"姑娘,你得再躺一會兒,你好不容易退了燒,可別又發燒了。\"
\"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是我們救你的,是我們妹妹的師父。\"白衣女子說。
\"請問你們師父尊姓大名?還有,我要如何稱呼你們呢?\"
\"師父是個神醫,人稱藥王陸伊人。至於我們兩人一一啊,師父回來了。\"少女立刻到洞口迎接她們口中的師父。
令杜商商嚇一跳的是,原來她以為為人師父者一定是有點年紀的老者,卻沒料眼前的這位師父竟然隻有十七、八歲的模樣,而且,還是個慧黠、俏麗的小姑娘。
\"喂!叫你們別叫我師父,你們還叫得這麼順口,我不收徒弟你們聽不懂是嗎?煩不煩人啊!早知道就不該多事救你們。\"陸伊人十分不滿意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叫師父,她喜歡一個人也習慣一個人,如今多了兩個小跟班,還真令人受不了,看向躺在冰床上的杜商商,她趕緊宣告:\"你可別像她們姊妹倆,救了她們一命,就要叫我收徒弟,我陸伊人可不做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商商笑著點頭。
\"看到沒有,人家可沒像你們姊妹這麼死腦筋,你們快快回家去吧,別跟著我好嗎?兩位姑奶奶。\"陸伊人無奈地打恭又作揖,求爺爺告奶奶的,好像她欠了她們姊妹倆的錢似的,這看在商商眼裏,隻覺有趣。
二個嬌滴滴的姑娘好像在玩著家家酒,讓商商這個旁觀者,笑不可抑。
\"陸神醫若不願收我倆為徒,那我們姊妹如何有機會報答你呢?\"年紀較長的白衣女子說。
\"報答\"這樣好了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我這冰床暫時放在這小洞裏,你們姊妹倆功夫也是了得的人,今後我雲遊時,就煩你們替我看管這寒冰床,如何?\"
兩人點頭同意。
\"太好了,如此一來,你們也算報了恩,我也不用麻煩的要收徒弟咯,我——對了,姑娘,你為何會倒臥在大路旁病的,你的家人呢?\"伊人的注意力立刻轉向商商。
杜商商言簡意賅地把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
陸伊人聽得津津有味,她向來愛極了曲折迷離的故事,所以愈聽愈覺得有意思。
說起這陸神醫陸伊人,雖然世人皆稱她為神醫,但她卻是最討厭人家稱她為神醫,她不認為自己的醫術已達出神火化的境界,被人稱為\"神\"總是覺得怪怪。她認為充其量隻能說自己由開始為人看病起算至今,尚未碰到可以與她的醫術相抗衡的怪病,所以大家大驚小怪的稱她陸神醫,她實在承受不起。
既然陸伊人是名醫,那麼——
\"陸姑娘,不知你是否聽過一種怪病,病人自從吃了一種怪草之後每年矮一寸,姑娘可有良方醫治?\"商商想起了李非十分煩惱的病症,看這陸伊人像個聰明靈巧的女孩,年紀輕輕且會為人看病。抱著一絲希望問她。
\"每年矮一寸?\"陸伊人才剛想及,至今尚無怪病可與她的醫術相抗衡,馬上就得接受戰帖,迎接挑戰。
商商點點頭,\"我那朋友叫李非,與姑娘一樣喜歡嚐百草,結果也不知吃了啥草,變成現在每年矮一寸的模樣。\"
陸伊人沉思這病征,微皺眉。她由三歲時起開始學習,跟在真正的神醫——陸父的身邊,記憶裏似乎不曾見過此等怪病。
\"未曾見過這樣的病,不過我倒是很想認識那叫李非的人,或許見了本人,我能試試我的藥方看看是否有效,這對每一位大夫而言都是一種挑戰。\"她很高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恨不得立刻見到這怪病的主人,覺得她真幸運,得此一怪病,可以提供天下\"神醫\"考驗的機會。
\"他住在我住的鳶尾山莊。\"
\"那好,我跟你一塊回你家,我對他的病症有興趣極了,這會使我寫的醫書內容更有看頭、更豐富。\"陸伊人最近正著手寫一本關於天下難診之症的書籍,她想研究那些病因然後提出解決的藥方,所以任何大好機會絕不放過,愈奇怪愈麻煩的病愈好。
\"你說的山莊不是有個萬馬樂園?\"
\"嗯!\"她沒想到陸伊人也聽過鳶尾山莊有個萬馬樂園。
\"我曾經聽我爹提起過,說那山莊有個很大的馬廊,養了一萬頭馬,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多的馬?\"陸伊人凡事都打破砂鍋問到底。
\"差不多一萬頭,不過這數字也是粗略的計算,因為買進賣出,可能每一天馬匹的數量都不全然相同,你爹爹也到過鳶尾山莊嗎?\"她不知道鳶尾山莊在外邊名氣倒是挺響亮的。
\"他曾上駕尾山莊買了一頭迷你小駒送給我,外頭那頭烙了一朵鳶尾花的馬就是從你們山莊買的馬。\"小駒成了她的代步工具,以她愛玩的個性,喜歡四處遊蕩,不騎馬絕對走不了遠路。
略作休息之後,陸伊人認為商商已經可以走遠路之後,兩人才啟程往鳶尾山莊。因為社商商不會騎馬,所以兩人皆以步行為主,又因為是女孩子,腳程較小,所趕的路有限,再加上伊人走在路上看見身體有病痛的人,往往忍不住要替人把脈診斷和開藥方,所以難免會耽誤一些時間,不過這是助人嘛,所以商商也就不認為是浪費時間。
\"你真是個好心的姑娘。\"杜商商在伊人替窮人免費看病後有感而發的說。
\"因為我不需要靠行醫來賺錢吃飯,我替人看病純碎是興趣,我隻做喜歡做的事,因為我不用為五鬥米折腰,我爹留了不少錢給我。\"陸伊人輕描淡寫地說,似乎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何偉大可言。一般而言,她陸伊人替富人看病,通常是收錢的,而且價錢比其他大夫要價更高一倍,因此,她的財務狀況並未因她的\"慈善事業\"而出現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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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木卿帶著鄭之玄等三人,通過沙漠區時正巧碰到那日放走杜商商的大漢。
大漢一人坐在池塘邊發愣,兩眼無神的直視前方,正好那人也是紮木卿的舊識,從前同是薩滿教的教徒,劄木卿騎馬到他眼前,也是與他用手來交談。
大漢看見戴著麵具的男人後,立刻嗯嗯、啊啊,情緒波動很大,他認出了戴麵具的男人是那女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