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他嚴厲的口吻,讓她眼眶一濕。嗚嗚……師父一定覺得她很遜。

龐轍嚴一見他濕了眼睛是更氣了。「堂堂男子漢,哭什麼?」

人家明明是女的……望著師父嚴峻的表情,望著那一對冷厲的子夜黑眸,夢蟬眼眶更紅了,眼淚不爭氣地直直落。

怎麼這麼愛哭!龐轍嚴拉開椅子索性坐下來,懶洋洋地斜撐左下顎睨著她。

「膽小、怯懦又愛哭……」他嗟了一聲。「柳夢寒,你根本不是習武的料子,我看你趁早回去。」他實在後悔答應柳老爺收這笨蛋為徒,而且越來越後侮。

回去?想到溫軟的被窩、馨香的房間,她好心動;可是,又想到爹娘失望生氣的臉,嗚嗚……她可沒那個膽。

「不行……我要參加比賽,我……我好象還沒本事打贏。」她傻呼呼地上望他嚴厲目光。

「你若打得贏真見鬼了。」龐轍嚴毫不留情地道。

打不贏?娘最愛麵子了,拿不下第一,她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不行啦,師父,我一定要拿第一。」

龐轍嚴饒富興味地瞪她一眼。「第一──對你而言真這麼重要?」

是對她那武林盟主的爹和愛麵子的娘重要,而對爹娘重要的事,對柳夢蟬就重要。她最怕爹娘生氣了,他們一生氣她就沒好日子過。

龐轍嚴看柳夢蟬恍恍惚惚地「嗯」了一聲。

他陡然起身,抽去她鼻尖錦帕。「血止了。」說完,隨即「刷」的一聲,俐落地當她的麵拉開身上黑袍褪去。

夢蟬霍地坐起,差點鼻血又噴出來。「你、你、你做什麼──」幹麼脫衣服?

「該睡了。」龐轍嚴健朗結實的身上僅套著白色單衣,敞開的襟口,褐色飽滿的胸膛上,是一塊塊隆起而均勻的肌肉,像絲緞般泛著光澤。看得柳夢蟬驚心動魄雙腮立時紅豔似火。一顆心瘋狂猛跳,突然一陣口幹舌燥,霎時腦門充血。

對喔,師父以為她是男人,嗚……這太剌激了,再不跑鐵定又要流鼻血。她一手摀住鼻子猛地跳下椅子,慌慌張張就往房口奔。

「那我也回──」

「夢寒。」一隻大手輕輕鬆鬆地將她揪回來。「夏雷鋒罰完肯定怒氣難消,今晚你睡這裏。」

那嗓音渾厚低沉,充滿男性氣魄,教夢蟬沒來由地神經緊繃,芳心大亂。

「不行啊……」夢蟬直搖頭,男女授受不親啊!

「你們要再吵,明天都不用練武了。」龐轍嚴說著,徑自上床躺下。他閉目,等了很久,不見柳夢蟬上床,睜眼,看見她還杵在那兒。

龐轍嚴麵容一凜。「又怎麼了?快過來睡!」這小子在矜持什麼?他煩死了。

「可是……」柳夢蟬絞著手,低下脹紅的臉,支支吾吾地。「可是……可是……」可是師父是男人啊,怎麼可以──不行啦!柳夢蟬心慌意亂的,開始不安地拉扯身上衫子,別別扭扭地待在原地。

「你是在考驗我的耐性嗎?」龐轍嚴隱忍著怒氣斥道。

一聽見那嚴厲的嗓音,柳夢蟬登時忘了矜持,咚咚兩步爬上床去上立即躺平。

「是,師父晚安。」她緊閉雙眸,渾身僵直地躺在床上,雙手還緊握成拳,臉色蒼白如紙,額間還徜著冷汗,苑如飽受酷刑。嗚嗚……不管了,隻是躺在一起沒事的、沒事的──她努力催眠自己。

龐轍嚴一個側身,撐起下顎,俯視柳夢蟬僵硬的睡姿,注視她緊張睡容,還有那緊閉的眼、死鎖的眉心。忽然覺得好笑,懶洋洋地開口問道:「和師父睡這麼可怕?」

「嘎?」柳夢蟬睜眸,驚見師父的臉近在咫尺,一陣慌張。「師父?你說什麼?」她太緊張了,根本沒聽清楚。但見師父黝黑的麵容浮現一絲懶散笑意,她頓時發現師父嚴峻的五官充滿男性氣概,師父好俊喔,看得她又是一陣心蕩神馳,小鹿亂撞。

她能清楚感受到身側師父灼熱的體溫,更不能避免地瞥見在那薄薄衫內,那壯碩結實的褐色肌肉。那光滑健康的古銅色肌膚,那飽滿硬朗的胸膛……柳夢蟬忽然又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而且不自覺地猛咽口水。怎麼回事?她渾身燥熱,而且非常地緊張,腦袋彷佛停擺作廢了。

「為什麼老是這麼緊張?」龐轍嚴瞧著她,淡淡地問。「精神這麼緊繃,怎麼習好武功?」因材施教是嚴師龐轍嚴教武法則,他發現對這笨徒兒凶是沒有用的,這小子一慌就什麼功夫都忘了,鎮日像驚弓之鳥。

柳夢蟬聽了一雙水眸上望師父,但一對上師父黝黑深邃的黑眸她更緊張了,連呼吸都亂了起來,她又開始語無倫次。「師父……我……我……這個嘛,緊張是……是因為……那個……」唉,這叫她怎麼說,師父根本不知道她是女的啊!

從來沒有和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經驗,而且還是這麼個剛烈威猛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不緊張?她不昏倒就阿彌陀佛了。

此際,周身彌漫著屬於師父的男性氣息,曖昧誘人,柳夢蟬隻覺得心跳如擂、熱血沸騰,禁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腦子頓時溶成一攤漿糊。

龐轍嚴打量她一陣,忽然臉色一沉,眼眸一暗,沉聲道:「吸氣。」

「什麼?」

「把眼睛閉上。」他道。「吸氣。」

夢蟬聽話地閉上眼睛,按師父的話吸氣。驀地腹上一熱,她瞠目驚呼:「師父!」一隻溫熱厚掌覆在她小腹上,現下她臉紅得簡直要燒起來了。師父在幹麼?

「閉上眼!」龐轍嚴按著她下腹,語氣裏有些惱。他糾正她。「你呼吸的方式不對。」

原來是教她呼吸,夢蟬尷尬地緊閉雙眼。但那厚掌覆在她小腹上,令她腹腔忍不住一陣戰栗,像是一塊烙鐵熨燙著她柔軟的小腹。

這下別說是呼吸,她連動都不敢動了,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渾身燥熱。師父……師父的手……好尷尬……好糗……嗚嗚……這簡直太太剌激了啦……她要窒息了……渾身發燙,什麼都不能思考了。

龐轍嚴全然不知她小女兒心態,隻是沉聲命令她。「夢寒,吸氣。」唯有調整呼息,這笨徒兒的心神才不致如此渙散淩亂。

夢蟬頭昏腦脹,胡亂地吸氣再吸氣,誰知師父又指示了──

「直數到五才可以吐氣。」他按著她下腹,渾厚低沉的嗓音數起數來。「一……二……三……」

要死了,夢蟬忍不住就吐氣了。「呼呼呼……」怎麼可能撐到五?

「不行!」他斥責。「再一次,緩慢的均勻的吸氣,讓氣息慢慢漲滿你下腹。來,再一次。」他放柔聲音。

夢蟬聽話的合目慢慢吸氣,慢慢的,聽著師父沈聲數著數。

「一……二……三……對,就是這樣。」他滿意地貼著柳夢蟬下腹,測量呼息節奏。數到五後,他又輕聲命令:「很好。現在慢慢吐氣,數到五,才可以吐盡。一……二……慢慢的。」他測著她小腹收縮的速度。「不行,夢寒,再慢一點,慢得好象忘了吐氣,慢點。」

柳夢蟬乖巧地聽從師父的指示,一次次非常緩慢地吸氣再吐氣。重複幾次下來,繃緊的神經奇跡似地鬆懈了。然後又聽師父低聲指示:「放鬆,放鬆你的身體,來……吸氣……吐氣……很好……很好……」

為什麼身軀漸漸沉重?師父的聲音好好聽,像是黑暗中傳來的魔音,那麼低那麼沉,充滿磁性,像是催眠曲。她的身體好沉啊,好舒服……好舒服……

夢蟬第一次嚐到了那種徹底放鬆、頭腦淨空的滋味。身體懶懶的,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渾身懶洋洋的像是要滑入黑暗中。她緩慢地呼吸,緩慢地在師父的誘導下沈入夢鄉。

「很好……就是這樣,讓身體休息,什麼都不要想,專心呼息,很好……」

聽著那溫柔低啞的嗓音,配合著緩慢規律的呼息,繃緊的眉心舒展,握拳的小手也鬆開了,身體軟軟地陷進床鋪裏。

很好,這小東西終於學會了放鬆自己。龐轍嚴冷峻的五官不禁放柔了,他微笑地注視「柳夢寒」逐漸酣睡了的模樣。將被子拉來輕輕覆上「他」纖瘦的身子。他靜靜俯視這小家夥,心中充滿疑問。

就因為欠過柳鶴一份情才答應訓練他獨子,可龐轍嚴怎麼也沒想到當今武林盟主會有一個這麼蒼白瘦弱膽怯的兒子。

個頭小、骨架纖細,過分蒼白的臉、過分秀氣的五官,秀氣得簡直不似男兒身,還愛哭得令他頭大。望著徒兒臉上未幹的淚漬,想起「他」老是哭哭啼啼、慌慌張張的模樣,龐轍嚴不禁莞爾。

「真是麻煩。」他歎息,雙肘擱在腦後,閉目就寢。

耳畔清晰聽見柳夢蟬微弱的呼息,靜夜裏輕敲他耳膜……

深林密菁之地,日光被濃蔭截斷,寒氣沁人,空中氤氳著薄霧。

龐轍嚴一早將他兩位徒兒帶至林中空曠之處,修練武術。

眼看一季就要過去,柳夢寒一點長進也沒有。至於夏雷鋒,龐轍嚴倒是沒特別指導什麼。打夏雷鋒上麒麟山求教時,他便看出這小子其實深藏不露,他的貼身女侍賀小銀以為他需要保護,哪知夏雷鋒其實武藝根本在她之上。

為什麼裝作一副學藝不精的模樣?龐轍嚴倒也沒興趣揭穿夏雷鋒,任由他嘻皮笑臉、裝瘋賣傻地逗著那不苟言笑的賀小銀。

寒風颼颼,一把低沉的嗓音透著懾人的氣勢。

「把師父教的,關於劍法的口訣默一遍。」龐轍嚴負手在背,冷厲的黑眼珠充滿威嚴,肅然道。「夏雷鋒,你先。」

「我先啊?」夏雷鋒嘻嘻哈哈轉頭看小銀一眼,小銀瞪他,一副你還不快默的模樣。「我先就我先──」他搔搔頭,摸摸削瘦的下顎。「劍法有劈、剌、掛、撩、點、崩、擊、雲、抹、絞、截等攻防手法。」說完,瀟灑地朝小銀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