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掛號、看診、繳費、血檢,一整套流程下來,醫生拿著檢查單看了一遍,片刻後,戴上老花鏡,又看了一遍。
“很健康。”醫生放下檢查單,注視著麵前的年輕人,有點疑惑地再次詢問:“你說你哪裏不舒服?”
祁方咳了一聲,尷尬地往桌麵的檢查單上瞥:“就沒有哪個指標超出正常值的嗎?比如血糖有點低、尿酸有點高什麼的……”
“沒有。”醫生扶了下眼鏡:“每個指標都很正常,祁先生,你比教科書上的範例還健康,平時怎麼保養的?不需要加班嗎?”
祁方:“不需要,我隻叫別人加班。”
見沈虞看向他,祁方立即補充了一句:“付三倍加班費,補調休假的那種。”
“……”醫生的表情莫名看起來怨氣深重,低頭在單子上簽了名,道:“都沒什麼問題,如果身體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那現在就可以……”
沈虞一直坐在邊上,這時突然開口:“劉大夫。”
“確定全部檢查都完成了嗎?”沈虞問。
“體溫正常,神智清醒,行走無礙。”醫生說:“沒病就回家好好休息吧,在醫院裏亂跑更容易被傳染上。”
沈虞點點頭,起身道:“有勞。”
祁方跟著出了診室,見沈虞在看手機,於是問:“你是不是還要回複學生的郵件?我們到外麵坐一會兒再回去?”
剛剛做檢查的時候,祁方就發現沈虞似乎一直在手機上處理工作。
這種情況也十分常見,通常來說,沈虞的時間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睜著眼睛的工作時間,另外一種是閉著眼睛的睡覺時間。
“不用。”沈虞破天荒地否認了,並且淡淡道:“我在看治療流感的文獻。”
祁方:“看這個幹嘛?”
沈虞:“自學成醫。”
祁方:“……”
*
祁方開車回家的路上,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趁著紅綠燈的間隙,祁方時不時往右邊看一眼,就見沈虞拿著手機,竟然還在專心致誌地學習“如何治療流感”。
他還穿著今天上課時穿過的灰黑色薄毛呢大衣,袖口處沾了點細細的粉筆灰——也許是在講台上蹭到的,垂著的眼睫很長,麵容雪白神情嚴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
沈虞也從不浪費時間開一些無聊的玩笑,祁方心想。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怎麼沈虞總以為自己在感冒?
祁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口罩被他吸得貼在了鼻子上——從醫院出來後,他想摘下這悶氣的玩意兒,卻看見沈虞立即掏出另一個新的口罩想要戴上。
“我戴,我戴。”祁方無奈把口罩扣回自己臉上,對沈虞道:“你別拿那東西捂著臉,不透氣。”
直到回到小區,祁方都沒能想明白,心裏頭隱隱不太安定。
這種不安定的情緒在看見家門口放著的一個半人高巨大紙箱的時候,通通化為了懵逼。
祁方:“這什麼?”
沈虞很淡定,上前查看了一下紙箱頂上的寄收件人信息,然後說:“炒菜機。”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明:“我買的。”
祁方奇道:“你買炒菜機做什麼……那個,家裏的廚子不合心意嗎?”
家裏的廚子——特指祁方自己。
“你病了,需要休息。”
沈虞指紋解鎖開門,一手扶在紙箱上麵,嗓音平靜:“做飯會占用太多休息時間,你生病的時候,由我來做飯。”
晴天霹靂。
沈虞在做飯上麵的天賦,和他在做學問上麵的天賦成反比。學術論文寫得能有多漂亮,沈虞做出來的飯就能有多難吃。
祁方曾經吃過一口,當晚就住進了醫院急診,吊了兩天針水。
沈虞沒有察覺到祁方的眼神有多麼驚悚,他習慣性地先開了客廳的燈,然後拿剪刀拆開紙箱,將裏麵的炒菜機拖出來。
而後坐在沙發上,直接開始研究說明書。
看起來是打算從今天晚上就進行初步實踐。
——時間緊迫。
祁方麵色鐵青,呼吸急促。
家中巨廚的地位搖搖欲墜,陳列櫃頂上的金獎鍋即將黯然失色。
銳利的目光掃過那台純白色的人工智障炒菜機,祁方像是透過它,預判到了將來自己的廚子地位一落千丈,失去最後一點利用價值,被沈虞掃地出門從此流落街頭的景象。
此物不可留,必殺之。
沈虞閱讀完說明書,自覺已經掌握高端炒菜技巧,站起身時卻看見祁方殺氣騰騰的視線,沉默了一下,出聲問:“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