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3)

慕天顏又一次謝恩。

招撫使臣的穿梭往來,台灣鄭氏早已司空見慣,不當回事,但既然來了,總得有個對策。慕天顏到了島上,鄭經便在承天府議事廳召集馮錫範、劉國軒、鄭聰、傅為霖、洪旭、楊英等人議事,南明寧靜王朱術桂也在坐。

他背後牆上有鄭成功的戎裝畫像,兩側是鄭成功手書的對聯:“養心莫善寡欲,至樂無如讀書。”

鄭經說:“滿清派來的使者已住到了迊賓驛館,還帶了皇帝的詔書,你們看,怎麼答複才好?詔書接還是不接?”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馮錫範和劉國軒二人身上。

武平侯劉國軒先主張不妨厚待來使,不管我們是聽不聽招撫,都不要使事情弄僵。

忠誠伯馮錫範立刻反駁:“我們才不怕弄僵!他們是來求我們的,依我之見,詔書不能接,接了不就等於稱臣了嗎?可立斬來使,把人頭送回泉州,叫他們絕了此念。”

戶官楊英立刻擁護:“對,我們不能服軟。”

馮錫範一口咬定,他們早已無力征討,怕風怕浪,連水師都解散了,還怕個屁!幹脆,殺使臣,讓他們死了這份心。

劉國軒說,他們口口聲聲說台灣屬於中國,這沒有錯。

鄭經接話道:“台灣還是家父從荷蘭紅毛番手裏收回來的呢,我們也沒想把台灣扔掉。”

劉國軒看了一眼朱術桂說:“從永曆朝那時起,我們就一直追隨老延平郡王舉著反清複明的大旗,我們應當告訴滿清使者,我們才是中國!滿清韃子反是外來夷人。我們遲早要打回去,把他們趕回關外。”他說的中國是大明王朝。

朱術桂說:“這話說得我心裏一陣陣發熱,謝謝各位……”

沒等他說完,馮錫範跳了起來:“我們再不幹傻事了,馬打江山驢坐殿啊?台灣就是台灣,和大陸的清朝沒關係,和明朝也井水不犯河水,反清複明?哼,自從南明小朝廷的永厲帝讓吳三桂殺了,再也沒什麼反清複明了!”

這一來,議事廳裏一下子氣氛顯得緊張起來,朱術桂如被當頭打了一悶棍,簡直是尷尬得無地自容。

劉國軒說:“我們不能給人以口實,他們罷武議和,對我們養精蓄銳有益無害呀。”

馮錫範又站起來補充,為什麼他們不用武了?是他們嚐夠了渡海作戰的苦果,沒辦法了才來求我們講和。請問,假如他們有這個力量,能不興師揚帆征台嗎?就連施琅都閑置不用了,那是因為施琅也不能操勝券了。據此,馮錫範斷言,現在大陸對我們一籌莫展,他們沒有任何人敢操辦水師。所以,我們必須強硬。何懼之有?

鄭經當然也不願屈從壓力,台灣雖然孤懸海上,畢竟是偏安,比寄人籬下受製於人的滋味好受。但他顯然也不能輕視劉國軒的意見,見有幾個人無比激昂地又要搶著獻言,他擺手壓下去,把頭轉向劉國軒,說:“劉愛卿,你方才好像有話沒有說完。”

劉國軒便接著闡釋他的看法,空喊,他也可以比別人調門更高。這無濟於事。斬來使,這是最筒單也最愚蠢的辦法,我們自從失去金門、廈門等沿海島嶼之後,我們的補給線幾乎斷了。台灣戶籍少,農田少,想讓糧食夠吃,要扶植農桑,鑄炮、火藥、漆船的桐油,都要靠外靣,我們到了稱王稱霸、足以與大陸清廷分庭抗禮的地步了嗎?

沉穩寡言的傅為霖插了一句,這話對,至少我們應爭得重整旗鼓的時間。

馮錫範不服,那就按人家說的乖乖就範嗎?

劉國軒說:“當然不是,我意盡量敷衍,不激怒他們,但也不能按他們的條件辦,拖而不決是上策。反正他們暫時沒有進兵的打算,我們最好是不軟不硬,讓他們視台灣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鄭經說:“雞肋?妙!這是良策,就這麼辦。”

2

天氣熱不可擋,施琅揮舞著大葵扇在書房看書,汗珠不時滴落書上。

施美蘭進來,端來一盤用冰塊鎮著的西瓜。施琅一見,不吃西瓜,反倒抓了一塊冰扔進口中,很響亮地嚼著,說:“好涼快,真痛快,三伏天你從哪弄來的冰塊呀?”

施美蘭是從房後深井裏刨出來的。

施琅說:“這太危險了,那口廢井隨時能坍塌,你怎麼敢下去!”

女兒說不是她,是蘇閩桃把自己吊在栁條藍子裏下去,用錘子一點一點鑿下來的。

施琅說:“這是不要命啊?叫她來,我得訓她幾句。”

施美蘭輕輕歎息一聲說:“你再也訓不著她了。”說話時頗為傷感。

施琅吃了一驚,蘇閩桃言語之間要離去的意思,已經不止一次地表露了,難道真走了?竟不告而辭?施琅呆了一刻,繼而衝女兒發起了脾氣:“怎麼回事?她走了?誰讓她走的?”

施美蘭說:“你好沒道理,衝我發什麼脾氣呀?有本事留住人家呀!再說了,蘇閩桃在咱家是個什麼名份?非親非故,人家當然可以一抬腿走人了。”

施琅駁不倒她,歎了口氣說:“好沒良心,說走就走了,連聲告別的話都沒有。”

施美蘭問:“爹,你知道她為什麼執意要走嗎?”

施琅說:“不知道。你知道嗎?”

女兒諱莫如深地說:“連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施琅說:“你們倆形影不離,你該知道她有什麼心事呀。”

施美蘭說:“好像是因為你逼著她當你的幹女兒,她才決心離開。”

“這丫頭,”施琅說,“不當就不當唄,幹嘛非走不可呀?”

施美蘭點撥他說,學問就在這裏呀!如果換一個人,給一個一品大員當女兒,又有靣子,又有富貴可享,巴不得的,為什麼反不樂意?

施琅說:“你問我,我問誰?”

施美蘭更深入一層說,除非有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