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3 / 3)

衝在最前靣的是朱天貴的趕繒船。巧的是對靣圍上來的恰是親家林應和邱輝的船,邱輝一見,立刻高叫:“親家翁,久違了,別來無恙?不要為施琅賣命了。”

林應也喊:“天貴,我可讓部下停射弩箭,你過來,我保你升鎮帥。”

朱天貴哈哈大笑說:“二位親家,你們當個小小的鎮帥,前邊還得加個‘偽’字。我現在是大清堂堂平陽鎮總兵,二品頂戴,當官,這也是正路,我看你們還是過來吧,我替你們引見。”

邱輝大怒說:“既如此,親家可別怪我邱某人不客氣了。”說罷下令:“開炮轟擊!”霎時炮火連天,火藥罐也連續拋過去,林應也說了句“多有得罪”,也令部下開始向朱天貴攻擊。

朱天貴的船上火光閃閃,到處中炮,連主帆上總兵朱天貴的帆篷也被火燒出了一個大窟窿。士兵們一邊還擊,一邊救火。

朱天貴被炸傷了左腿,流著血,他罵了一句粗話,推開左弦炮的炮手,親自朝邱輝發了一炮,不偏不斜,正中邱輝頭部,邱輝被掀到半空,又掉到海裏,人很快沉了下去,水下升起一股黑紅的血汙。

這一切,都被剛剛趕到的帥船上的施琅看在眼中,他叫了一聲“好樣的!打得好。”

朱天貴看了一眼翻著血水的海裏,也說了句:“對不起了,親家,多有得罪了!”

幾乎是同時,林應正指揮兩門炮同時向朱天貴瞄準,朱天貴毫無防備。

鄰船上的施琅發現了,高喊:“朱總兵,小心,躲炮!”

為時已晚,轟轟兩炮全射中了朱天貴,他被拋向半空,又重重地拋下來,遍身是血,再也沒有抬起頭來。

施琅沒有蓋著的那隻眼晴裏流出了淚水。

施琅舉目望去,他的水師將領都在奮勇殺敵,鄭軍早已處於劣勢,許多船隻被擊沉,士兵漂溺水中無數。清軍土兵勇敢地將戰船靠上敵船,紛紛跳上去,揮刀砍殺,高喊:“降者免死”,鄭軍土兵成批成船地幹脆舉手投降。

看看大勢已去,劉國軒長歎一聲。這時鄭軍已亂作一團,兵找不著將,將也找不著兵了。劉國軒有些後悔,他放縱了施琅給他的一次機會。現在供他選擇的路有兩條,自裁或者逃回台灣本島去。

他不甘心就這樣認輸,更覺無顏見江東父老。曾瑞見他雙眼凝視著海麵發呆,已看出主帥想自盡,便與江勝不離左右地跟著他,使他沒有機會死。曾瑞勸他必須活下去,台灣地位未定,他一死,更沒了主心骨,不就得聽憑馮錫範擺布了嗎?江勝也勸他,勝敗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肯臥薪嚐膽,終會有“三千越甲吞吳雪恥之日”。

劉國軒這才決定,回台灣去。他在曾瑞、江勝護衛下,來到娘媽島上的吼門。

所謂吼門,便是澎湖主島北門水域的孔道,有水與海相通。就在前靣潰不成軍時,幾個護衛保護著劉國軒從這裏乘小船溜出去,向無戰事的茫茫大海溜走。

施世騌和姚岫確實沒有死,他們被人從海裏打撈上來,又關進了海邊燈塔屋,成了他們的牢房,所幸他們被關在一起,兩個人都有箭傷,一個醫生奉命每天為她們包紥。經過多日的診治,已經無大礙了。

姚岫反而很平靜了,沒有恐懼也沒有期盼。她依偎著施世騌說:“那天在大海裏,我覺得我已經死過了,怎麼又活過來了?在這牢中活受罪,還不如死。”

是呀,受了傷的施世騌抱著傷勢更重的姚岫,曾經向海葵訣別,把藏有海圖的筆也給海葵帶走了,他已沒有遺憾,他抱著姚岫向深海沉去,應當是必死無疑的。天曉得是怎麼回事,他們沒死成,又成了俘虜。今天想來,施世騌說,總是命不該絕吧。也不知海葵在哪裏?她把那兩隻筆交到父親手裏沒有?

姚岫倒不為海葵安危擔憂。她相信海葵能逢凶化吉,她水性好,一定能逃出去。萬一落入他們手裏,她畢竟是郡主,也會對她網開一麵。

停了一下,姚岫說:“他們為什麼不殺了我們?還給我們療傷?”

施世騌說:“也許,留個活口,他們可進可退吧。你我畢竟是平台兩員主將的兒女呀。”

姚岫伸手拉著施世騌的手說:“在大海裏,忽忽悠悠的,你一直抱著我,我那時一點都不害怕,就好像你抱著我升天堂一樣。”

施世騌便又輕輕地把她攬在懷中,說:“別擔心,也許,我們的大軍已經在攻擊澎湖列島了,他們這個時候不敢殺我們,我們就能挺過去……”

姚岫喃喃地說:“你抱著我,我就知足了,我什麼時候死都行,隻要跟你一塊兒。”

施世騌用手指頭抿去她臉上的淚痕。

就在這一天,海葵回來了,到達時已是深夜。

她乘坐的那條船是劉國軒提供的兵船,上麵坐的又是郡主,就有了雙保險。她在深夜靠上了鹿耳門碼頭後,因為是從澎湖來的的官船,守關官員又見過海葵,所以順利驗放,身背一口寶劍的海葵便上了岸。

海葵徑直來到唐太妃寢宮門前,她在門口走來走去。侍衛官不放她進宮,苦口婆心地勸:“郡主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唐太妃早睡下了,我們長八個腦袋也不敢打擾太妃的好夢啊。郡主可憐可憐我們吧,太妃一發怒,我們小命都沒了,等天亮了再為郡主通報不行嗎?”

海葵隻好說:“好吧,我明天早上再來。”

但她並沒走遠,繞到西院牆下,正好有出牆的紅檜樹樹技,她輕鬆地攀登上去,借樹枝的彈力飛上宮牆,再跳下去。

海葵避開宮中巡邏上夜的太監,輕手輕腳地來到寢宮門外,見守門的宮女在打盹,她影在花圃後,拾了一塊硬土塊朝遠處一丟,宮女驚醒過來,忙循聲過去察看,海葵趁機閃身進了宮中大廳。

她來到寢宮門口,天黑,不小心帶翻了中廳屏風前的熏香爐,把睡在外間的兩個宮女嚇得大叫起來。海葵低聲嗬斥說:“叫什麼,我是郡主。”

這一說,兩個官女更是尖叫了。

睡在床上的唐太妃聽到外靣的聲音,機警地坐起來,將掛在床頭的一把劍摘下來握在手上,心裏卻不免發抖。

當她走到門口時,海葵已推門進來,說了聲:“太妃別生女兒氣,我不該打擾太妃的好夢。”

驚魂甫定的唐太妃放下手中的劍,手捂心口說:“怎麼是你?嚇死我了。你這丫頭,行事還是這麼古怪,深更半夜的,你這是從哪裏來呀?我還以為……”

趁宮女進來點燈時,海葵抓起起桌上的冷茶咕嘟嘟地喝了個夠,說:“是不是以為我早死了?”

唐太妃拉著她的手端詳著說:“可不是,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你淹死在海裏了,也有人說在紅毛番那裏,唉,活著就好,省得娘天天為你做惡夢。”

海葵又從果盤裏抓起點心狼吞虎咽地吃著說:“我能那麼輕易地死嗎?仇還沒報,這不,我又回來了嗎?”

唐太妃擔憂地說:“一個姑娘家,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我饒人家,人家可不饒我呀。”海葵說,“他們哪裏隻是追殺施世騌和姚岫啊,他們把我也想一起殺死。行了,先不說這些了。我想見施世騌和姚岫,我知道他們還活著。”

唐太妃猶豫了一下說:“這應該。能不讓你見嗎?究竟關押在哪,我得問問,你先吃點東西,睡個好覺。對了,我忘了問你,你從哪兒來呀?”

“澎湖啊!”海葵說,“是武平侯派船送我的。”

唐太妃問:“你看澎湖守住守不住?”

海葵打了個哈欠:“必守不住,咱們與清軍較量,是雞蛋往石頭上碰。你到澎湖去看看就知道必敗無疑了。”

這一說,唐太妃更加一籌莫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