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話說的好聽,拒絕卻也幹脆,她言畢福了福身,轉身上了薛氏馬車,待馬車走動起來時,小錦道:“姑娘,適才段世子實在冒失,若那一下真落在姑娘身上,奴婢真是萬死難贖其罪,還說自己隻用了兩成力,我看他分明用了五成!”
她氣呼呼的,惹得薑離笑開,隻見她一雙桃花眼彎似月牙,目澤瑩瑩,靈秀獨絕,便是小錦都看的一呆,她又道:“但裴大人好快的身法,他想也未想便擋在姑娘身前,倒令奴婢對他頗為改觀,沒那般生人勿……”
小錦不敢說下去,因薑離眯起眸子,笑意越來越危險,小錦縮了縮肩,“您、您與裴大人到底有什麼恩怨啊……”
薑離笑眯眯的,“哪有什麼恩怨,便是真有,那也隻有怨罷了。”
小錦捂住嘴唇,嗡聲道:“那奴婢往後再不說他的好話了!”
回薛府時,細如銀塵的碎雪果然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剛一進府,便見如意守在門口,她上來道:“大小姐,寧遠侯世子來了,等了一個時辰,還有廣寧伯府上的二小姐來求醫,此刻都在臨風閣那邊候著,早前還有威武將軍安家的老夫人來,但聽聞不知您何時能回來,便先走了,說是膝上的老毛病,不急在一日。”
她回長安已第五日,來求醫的明顯少了些,長安城不缺大夫,尋常百姓輕易也不敢登禦史中丞的府門,薑離點頭,“過去看看。”
臨風閣在前院以西,離內院尚遠,做她接診之地對府內影響不大,薑離入月洞門時,便見臨風閣廳門半掩,門口守著七八個仆婦。
孟珩正與薛湛站在廊下說話,他今日著蒼青五福捧壽團花紋繭綢直裰,外披鴉青雲紋鬥篷,神容俊逸,英武不凡,他背對來路,正對薛湛道:“你的《寒鬆賦》我讀過,確實文辭斐然,等這案子了了,你回白鷺山書院跟著荀山先生打磨三月,明歲定不愁功名……”
薛湛正點頭,目光越過他肩頭看到了薑離,立刻道:“長姐回來了。”
孟珩回身看來,見真是她,立時露出笑顏,又迎來幾步,“薛姑娘。”
薑離見禮後問:“可是侯爺有何不妥?”
孟珩莞爾道:“不是,我父親回去這兩日好轉極多,起初有輕嘔之狀,按你說的加了藥量一上午便好了,今日還在臥床,但精神已好了不少,眼下我來是來致謝的。”
薑離忙道:“我說過——”
話未說完,便見兩個侯府小廝抬著兩個粗糙的木箱走了出來,那木箱尺來大小,還是素色,一看便不是放金銀珠玉的。
孟珩道:“姑娘來看——”
薑離狐疑上前,孟珩將木箱蓋子打開,一股子馥鬱的幽香立刻飄了出來,薑離傾身一看,眸子亮了起來,“這是……芍藥?”
箱內竟是兩盆盛放的雪色花株。
孟珩有些意外她能認出,點頭道:“不錯,是青山臥雪,慶陽公主愛花,尤愛芍藥,今冬終將這青山臥雪養了出來,昨日我母親得她贈了兩盆,我想你不要診金,可救命之恩總要謝的,這兩盆花全當一點兒心意,還請你收下。”
景德帝有三位公主,長公主病逝多年,餘下慶陽公主與宜陽公主,慶陽公主愛花出名,為養花甚至在長安以北的落霞山上引熱泉建別院,別院建成後,再難培育的名花於她也不足為慮,隻除了這青山臥雪,薑離當年在長安時,便知她執著此花。
她為難道:“此花千金難求……”
孟珩搖頭,“姑娘此言差矣,我父親的性命無價,姑娘的醫術亦是萬金難抵,此花再名貴,也不足救命之恩萬一,還請姑娘成全。”
薑離還要推拒,孟珩抱拳道:“姑娘還有病人,我便不打擾了,改日再登門。”
他說完當真抬步便走,薑離哭笑不得,見他大步出了月洞門,她歎口氣吩咐道:“罷了,那就收下吧,送回盈月樓去——”
言畢她快步進門,廣寧伯府的二小姐郭淑妤正站在北窗下等她,她身披藕荷色百花戲蝶紋鬥篷,背影纖瘦,烏發如緞,待一轉身,五官明秀,麵色卻極差。
薑離開門見山問:“姑娘有何不適?”
郭淑妤身邊隻帶了一位侍婢,聞言欲言又止地往門口看了一眼,薑離了然,吩咐小錦退去門外守著。
待門扇合上,郭淑妤立刻福身道:“還請姑娘救我!”
薑離一把扶住她,“姑娘不必客氣,我自會盡力的,先說病狀與病時吧。”
郭淑妤直起身,表情卻極其緊張,一旁的紫衣侍婢替她道:“我們姑娘最近一年多受了幾次驚嚇,第一次是去歲那個奸殺案,後來斷斷續續又經了幾次意外,從那以後,姑娘便得了一種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