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誰來了?”,不是她說話,是個男人的聲音,大概是和她認識的人們在轉告,我沒有出聲,我在跟著她走,但她走得太快,不見了,大概是對我起了疑心了吧。我決定自己往河邊兒走,出了樹林便可以找到下到河邊的台階,我應該比她更熟悉吧。
“你還真打算去看看?”,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奇怪,剛才不是在前麵嗎?我不相信自己在這裏會迷路,又不是原始森林:
“你問我嗎?”,聲音還是在我後麵:
“難道這裏還有別人嗎?”,我笑了:
“你是沒看見呢,還是作怪呢?你不是剛才還對他們說起她嗎?”,他反問我:
“哪個她?他們又是誰?”,大概是惡作劇的吧,不理他,接著走,但他似乎還不罷休:
“那有什麼好看的?還是別去了吧。”,這可得由我自己做主,我憑什麼要聽他的?我不再理會他,接著超河邊走。樹林越來越稠密了,我不小心撞到了一棵樹上:
“幹什麼?我又沒惹你,幹嘛欺負我?”,我連連道歉,結果他笑了:
“你看都看不清楚,還打算去看?”,我有些惱了:
“你是故意的,怎麼好端端地和我作對?我又不認識你,顯擺你跑得快。”,他似乎沒有什麼惡意:
“我隻是想告訴你,那真的沒什麼好看的,還是回家去吧。”,我停下來了,問他:
“剛才那女人呢?”,他可真會裝:
“什麼女人?這裏的人,隻有你!”,這話很奇怪,仿佛隻有我是人,他難道不是嗎?這話不能這麼問,那我也太沒禮貌了:
“你不是也在這兒嗎?”,他不再出聲,但我始終沒有看見他,也許正是他說我的:看不見還要看,這裏太黑了。我隻有朝前走,既然已經快到河邊兒了,不看個究竟不是白跑一趟嗎?接著走。
我終於走出了樹林來到了岸邊,並且來到了台階處,下了一整天雨,台階有些濕滑,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終於看到了有人坐在河邊兒上,孤零零的,他在幹什麼?他不會是想尋短見吧?但我又不會水,拿出了電話,準備隨時報警。
結果是我錯了,他在吹塤,怎麼和我電腦裏放的曲子一樣?他竟然有這麼高超的演奏水平,太難得了,我打算坐在台階上靜靜地聽他吹下去。這樣的曲子,也隻有在這春夜的細雨中,也隻有在這寂寞淒清的環境中吹奏才更能體現出那些曲子的意境。我不想也沒有權利打破他的專注,再看河對岸,早先那些雜居的房屋十幾年前就已經修成了高速公路,人們早就搬到城區外去了,這裏對任何人都不會產生幹擾。
這吹塤的是否剛才在樹林和我說話的人呢?但塤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分離出來,我就那麼靜靜地聽著,他吹得那麼認真投入,我把電話放進了口袋,雨越來越小了,零星地飄落幾滴,天色昏暗猩紅,不覺中感到有些壓抑,當他吹到《遁逝》一曲時,我因為聽得太投入,覺得心跳加速,便掏出了香煙,點上。
我每感到壓抑時,都會取出香煙,抽一支煙能使過度集中的精力分散一些,隻是,這種做法隻能在家裏,再就是在這裏,如果是在劇場裏聽交響樂,我會一直忍耐下去,甚至連咳嗽都會忍住,現在可以放肆了,這可是特殊的空間,我感到十分愜意。
但麻煩來了,當我點著香煙的那一瞬間,他竟然撲通一聲栽倒了河裏,聲音沉悶,我立刻伸手掏手機,但更糟糕的是電話不見了,我又不會水,這裏不可能找到人來救他。我感到特別緊張,難道是我點燃了打火機破壞了他的情緒,那他也太脆弱了,可我又不能見死不救,我起身朝著他落水的地方下去。
非常奇怪,沒有見他掙紮的任何痕跡,水麵上平靜如初,這可不對,至少他會冒出頭來,我決定折斷樹枝在他落水的地方探一下,再就是我要找到我的電話報警,那樣他還有一線生機。
我始終找不到電話,也沒能找到任何一棵可以折斷樹枝的樹,總覺得是我抽煙害了他,我感到無以形容的自責和內疚,好端端地抽什麼煙?但我又沒有推他,甚至連靠近他都沒有,我憑什麼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推?索性坐下來繼續抽煙,他雖然想死,但總有浮出水麵的時候,在生死關頭,求生總是以本能的特質突發,我堅信他會冒出來呼救的。